辛榆市医院的肿瘤科收治着数十位癌症末期病人。 他们大多是知道自己将要死去,而且时间越来越近的人。 裴游他们培训第一天去的积善寺,则是由智明法师做主,收容着数百位无人照料老人的地方,原本是民间行为,后来获得了官方的支持,但还是很缺志愿者。 临终关怀的培训其实并不难,他们要做的就是和服务对象聊天,并且帮助他们减轻身体上的痛苦,很多志愿者在一段时间内只会服务几名对象,但对象常常更替。 培训刚开始两天,就有人忍不住退出了。 ——忍受不了老人身上腐朽的气味,以及困难的沟通。 很多临终的老人性格都有些古怪。 来到医院后,他们又见到了临终的年轻人。 黄姐没有乌压压带一群人来,他们这些熟练的老志愿者每人负责几个新人,她身边跟着裴游和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大学生,其中那个叫应曲的女孩子还是明南大学的学生,裴游的学妹。 黄姐和病人聊天时,裴游就拨弄脖子上挂着的封印陶罐。 她用空心木把陶罐缩小成饼干大小,挂在胸口像个装饰,咸菜就藏在里面,因为有毛线织成的小兜,咸菜那点黑雾并不明显。 三人在门口小声聊天,应曲问:“学姐学的是什么专业?” “商务管理,”裴游的大学专业完全是父母决定的,“你们呢?” 三人交换了一下信息,他们也知道了裴游刚失业。 男生说:“志愿者一个月就一千多,好像不够生活吧?” 裴游点头:“对啊,都不够我交物业费。” 那男生:“……” 你究竟是住在什么地方,物业费那么贵? 黄姐走出来,众人立刻就闭嘴跟上。 走在前面时,黄姐突然说:“不用崩那么紧,病人也不喜欢紧张的环境。” 在面对其他人时,黄姐总是很少笑,但和病人交流时,即使病人语气不好,她也带着温和的浅笑,此时她转头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 “我们知道病人时间不多了,病人自己也知道,很多病人……其实并不相信临终关怀的效果,所以很抗拒,让我们的工作没法开展。” “因为志愿者们还有未来,可以讨论找工作,买房,上学的话题,但他们都没有未来了。在我最开始干这一行时,我也都是和病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找话题也只能尬聊。” 三人闭嘴,脑海中则想到了培训时的内容: 和病人聊他们临终前的愿望,抚慰他们病痛折磨下的精神,让他们忘记痛苦。 这是临终关怀的意义。 黄姐:“下一间病房,你们跟我进来吧。” 病房里不止一位病人,一人呆呆地坐着,看向对面空白的墙壁,根本没在意进来的人,另一人在睡觉,埋着头,还有两人清醒着,但似乎精神不佳。 陪护的亲属看了看志愿者们,只勉强露出半个笑,权当打招呼了。 黄姐迎上去,示意身后的新人别吵闹,开始和醒着的病人小声聊天,关心他们的心情。 新人就只好站着,当一位微笑服务员。 裴游胸前的陶罐装饰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咸菜正在吸食空气中绝望的情绪—— 直接贴身效果会更好,但那样也太明显了。 一起来的男生避着人大口呼吸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被压抑的环境影响到了。 黄姐轻声细语说了很多句话,那名流泪的病人才给出了一点反应,但也是半理不理。 看到另外两名病人醒了,裴游主动走过去,帮他们调整床铺,这样会稍微舒服一些。 其他人也动弹起来,黄姐看了眼,没有制止。 裴游面前的病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性,也可能更年轻,就是之前埋着头睡觉的人,看到裴游时只扫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 裴游微微伏低身子,握住她的手,她似乎想抽回来,但已经没了那个兴致。 彻底失去希望的人,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人,连死前的这段时间都觉得是折磨了。 裴游没有说话,病人也没有开口。 裴游听到了应曲和男生正努力和病人尬聊,但都有些磕磕绊绊。 半晌,那病人突然看了裴游一眼:“……水。” 裴游给她倒了杯水。 咸菜吸走了她身上部分绝望情绪,她的双眼似乎稍微有了些神采。 她感知到了口渴,难得主动想要喝点水。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