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二年(1543)年2月1日,墨俣。
一行人现在暂住的市町是个小村落,位于木曾川西北,长良川以东向西。横渡长良川后,就能到达墨俣的主市町。就在他们东南不远处的木曾川河畔,已经可以看到打着浪涛纹靠旗的斋藤军和打着木瓜纹靠旗的织田军正在隔河对峙,漫天羽箭乱飞,时不时还会有几支部队在桥梁出试图过河,爆发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登高望远,向东南尾张腹地的位置望去,还能看到有源源不断的部队和小荷驮队从尾张腹地向西北涌来。预计等到部队到齐了,织田家就会正式渡过木曾川发动总攻了。
“3天,最多还有3天的时间。”武田晴信估算着织田家的辎重数量和军队人数,“3天之内,我们要赶紧走,至少也要渡过长良川去。不然等织田家打过河来,这里就是前线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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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在2月1日中午离开了旅宿,向西边的长良川进发。然而还没到渡口处,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无数逃难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破布包袱,步履蹒跚地走在泥泞的河滩上,推搡着想要过河。然而几处桥梁都已经被斋藤家的豪族们所戒严控制,放行数量非常有限。
无处可走的百姓只能求助于长良川上的摆渡,一艘艘小船上都塞满了人,晃晃悠悠地向河对岸漂去。吃水线几乎要没过船舷,以至于不时就会有几艘船在激流里掀翻,把满船的人和他们所剩无几的家当抛向水中,被水流滚滚吞噬。想要救援的船只也不是没有,只是自己的载重也已经濒临极限。这些平日里善良热心的百姓,真到了生死关头,也没有人敢冒着翻船的风险去拉住这些在水中挣扎求助的手。
“战乱来了,百姓们的消息比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都快。”今川义元看着眼前狼狈的人流,有些唏嘘地感慨道,“这是乱世教会苍生的道理。无数次兵灾、乱捕里,只有会提前逃难的人才能活下来,他们把他们的经验口耳相传,教会他们的儿孙们。而没能学会这些的,早就在战乱里葬身黄土了。”
“稻叶家、安藤家、氏家家…都是西美浓的强力国人。”太原雪斋清点着河对岸的斋藤军的旗号,“看来稻叶山城是向这些地方都发出了动员指示了。这么多部队要赶往前线,还有那么多辎重要运,大垣城到墨俣一线的道路肯定都被军队征用了,难怪百姓过不去。”
“那怎么办,绕路吗?”武田晴信朝北一挥马鞭,“往北去?到稻叶山城附近再过河往西?”
“只能如此了,堵在这里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今川义元一拉马缰,掉头的同时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就是要苦了令正了。”
“没什么,该让那些公家小姐吃吃武家的苦了。”武田晴信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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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的一路上,今川义元他们都没能走上宽敞平坦的官道——因为官道已经被稻叶山城出发南下的斋藤家旗本和中美浓豪族们征用了。于是,一行人只能和北上逃难的百姓们一样,在乡村田野间的泥泞小路和田埂上穿梭。
“让开,让开,别挡路。”武田晴信走在最前面,挥舞着马鞭,驱散着前面路上慢吞吞地走着的百姓——他们身上背着大包小包,也着实走不快。看到这些高头大马、衣衫靓丽的武士,也不敢有所违抗,老老实实地让到道路两侧的泥水中,不顾孩子的哭闹,纷纷低头向武田晴信致意,生怕招惹他的不快。
“他们衣服都给你弄脏了。”今川义元皱着眉头看了眼路两旁的烂泥地和那些没过脚踝的污水,“鞋里全是泥水,走路得恶心许久,而且现在在逃难也没机会换洗衣服。”
“哈哈,都是苦命人,哪有五郎这么矫情,留条命就不错了。”武田晴信在马上笑着取消了今川义元一声。
“我听小七郎上次出使回来说,你在甲斐的名声可是很好。有一次你狩猎归来,农民没有来得及避让你的车架,害怕得伏地请罪,你还扶起他让他先走。”今川义元提起了早坂奈央告诉他的趣事,有些讽刺意味地叹道,“怎么到了一山之隔的美浓,就变这样了呢?”
“是我的领地范围内,隔几十座山我也是亲民的好领主。保障他们的人权,保障他们的自由,保障他们的尊严。别人的领地、别人的子民,我待他们好有什么用?别挡我的路,不然我就砍了他们。”武田晴信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腰间的武士刀。
“只有甲信人算人?美浓人就不算人?”银杏也在一旁挖苦道。
“对啊,姑且看在你们今川家是盟友的份上,骏河人和远江人也能算人。其他地方的人都是贱民,在乎他们干什么?谁会把应用在自己领土上的仁义道德用到别的领土上?”武田晴信理所当然地答道,看都不看路两旁匍匐在地的百姓一眼。
“那你这就是假仁假义,实质就是为了武田家的利益,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百姓。对百姓好的那一套,也就是为了安民,让他们心向武田家,别造反罢了。”银杏别过脸去,一针见血地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