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织田信长,回味着耳朵旁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确认他们有没有听错某个语法或是单词——最后发现并没有。
这毛孩子想烧京都?烧掉这座千年古都?
虽然历史上的京都也曾多次遭遇战火损毁,但还从未有人想要通过系统性纵火的方式,获得战役的优势。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骂织田信长的时候,太原雪斋已经当先开口了。他先拨打着念珠,吟诵了几句佛法为织田信长替神佛开解,随后以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循循善诱道:
“织田三郎啊,这些古寺社都是千年文物,乃漫天神佛魂归之所,岂可轻动?怕不是要触犯天威,坏了功德。而且这京都人口众多,一把大火烧去,要害了多少生灵?实在是罪孽啊……使不得,使不得。”
“那依雪斋大师的意思呢?”织田信长冷哼了一声,仰着鼻孔看向太原雪斋。
太原雪斋倒是不紧不慢,笑意吟吟地开口道:“这京都啊,福泽万物,绵延前年,是座人口十余万的大城市。每天吃饭的嘴,可着实不少。但是这京都市区,自己是不产多少粮的,粮食大多是从周边的近江、大和运来的。眼下这两国,可都在我们手里。而京都与周围运输粮食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有三个被我们控制了。”
“向北走坚田,去若狭和越前,若狭和越前都是我方领地。向东出山科,去近江,也是我方领地。向南去槙岛,正是我军本阵所在……”
“不是还有向西吗?西边的摄津和丹波,都是北军的地啊。走胜龙寺可以去丹波,走山崎可以去摄津。”织田信长呛了一句道,“摄津也是大粮仓啊,还是濑户内海粮食转运的集散地……”
“等下。”武田晴信却是忽然抬头,打断了众人的对话,随后恍然大悟地看向太原雪斋:“雪斋大师那日的‘下策’……”
“正是为了此时的‘中策’。”太原雪斋和武田晴信打起了哑谜,帐内的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雪斋大师在前些日子的合战里,宁可让我们抛下焦灼的愿教寺不管,也要让我们往西南去占领东寺和随林寺,就是为了这一计。”心悦诚服地武田晴信不禁赞叹道,随后站起身,用手往悬挂着的京都地图的西南使劲点了点:
“控制了东寺和随林寺,我们随时可以遏制住从摄津到山崎再进京都的官道。把这条官道一切断,再把周围所有进京的官道都封锁,京都想要运粮进来,就只有走丹波-胜龙寺的山路了。那条山路崎岖难行,运输供给北军的粮草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提京都的十几万百姓了。”
“那何不现在就立刻往西北挺近,把那胜龙寺的路也断了?”北条纲成闻言顿感战机来临,也顾不得和今川家的门户之见,挥拳沉声道:“一口气把北军的粮道都封锁!”
“若真是断了京都全部的粮草,北军难免破釜沉舟,甚至煽动京都百姓,与我们为敌,怕是麻烦不小。可如果只留一口,北军运入的粮草所需可以满足自己,却无法维持百姓所需,那饥饿的京都百姓定然会将矛头对准这些外乡来的北军,争夺粮食的骚乱和暴动也将指日可待。”太原雪斋将念珠藏入袖中,微笑着道:“比起强攻京都的下策,这跳出京都之外的中策,便可不废兵卒,全灭敌军。”
帐内的大名们纷纷咽了口口水,为这比织田信长的火计还要狠辣的断粮之策而胆寒。
“老师刚才不还说织田三郎的方略坏功德吗?”今川义元闻言忙不迭地盘腿打坐开始吟诵佛号,害怕但凡说得慢点,太原雪斋这杀千刀的毒计都要把佛祖给气得半死不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您可倒好……不怕被佛祖降下天雷吗?”
“至少佛寺们不用被烧了,佛祖们也会欣慰的吧。至于芸芸众生嘛,早晚要死的,佛祖哪会在乎?真要是在乎,每天这乱世上还会惨死那么多人?再说了,真要是杀人,那也是北军的武士在镇压抢粮的百姓,又不是为师我杀的。”太原雪斋干笑了两声,在今川义元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到时候为师自会为他们诵经超度,往生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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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四年(1546)5月3日,从智积院调回的六角军和若狭武田军一道,向南离开了正面战场。在鸭川的下游悄悄渡河,轻松占领了从摄津往京都的官道——在之前一个多月的拉锯里,一直没有人在意这条远离主战场的官道。南军随即设置路障封锁了官道,将往来的客商、信使和行人百姓尽数拦下。
北军在刚得知消息后,还没有引起警惕,毕竟三好家在摄津也留有一定数量的守军,并不害怕南军骚扰。如果南军真的要放弃进攻京都,大举西进摄津的话,北军完全可以从京都直接南下,夺下细川晴元的居城槙岛城。
但战况马上就开始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在南军封锁摄津方向的官道后不久,京都以南的大和官道、以东的近江官道和以北的若狭官道接二连三地被彻底封锁,一切往来都被切断,随之断绝的还有京都的粮草供应。京都人口众多,自古以来就从未实现粮草的自给自足,更别提经历了多年战乱的现在了。
京都的百姓们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