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一顿热闹的午饭,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直到钗儿那边遣人过来问询,采桑才发现已经快要申正,不得不与家人辞别。这一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上车时难免又哭了一场。
骡车来到钗儿家门前,这边也是一群人在送行。
眼圈红红的采桑不好意思再下车,只是掀开车帘与钗儿父母等人招呼,等钗儿和谷婆子上车,最后道别一番,骡车才再次前行。
出了这边的巷子,钗儿招呼追送过来的一双弟妹返回,放下帘子,看到采桑红红的眼圈,调侃道:“怎哭了呀,不知还以为你出嫁哩?”
采桑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反击道:“你倒是没心肝,竟还笑出来,叔婶可白疼你了。”
钗儿想要反驳。
真心疼自己,也不至于把她卖掉。
到嘴边却是打住。
钗儿也知道,这件事本就由不得父母。当初知州老爷派了差官来选人,还是要服侍堂堂的营海使大人,那可相当于这东南所有渔户的主家。岛上佃户都还要去田主家执役,何况高高在她们头顶任地一个天大人物。
再者,这话若说了,又要被旁边的谷婆子念叨。
换了心思,钗儿上下打量采桑,发现问题:“采儿,你那珠钗哩,还有……包,莫不忘家里了吧?”
钗儿说着就有些急,一副打算喊车夫回头的架势。
采桑连忙拦住:“我送给姐姐和侄女她们了,咱们回来急,都没得采买些礼物。”
钗儿闻言,再次调侃:“你可真够贴的。”
“你不也是。”
采桑知道,钗儿同样带了五贯钱回来。
钗儿拍了拍膝上的宝贝包包:“嫂嫂也看上这包哩,我只当没知觉。留那些银钱,我与爹爹说了,是给弟弟和侄子读书用,若他们能成了才,将来……我也能有个依靠。”
钗儿说着,瞄了眼旁边两个婆子。
有些话没说。
若是家里男娃读书能成,将来,钗儿想着也能向自家大人推荐一下,就如青娘那两个弟兄一般,到时候,不只是她能多个依靠,或许也能借此在大人身边更进一步。
钗儿这番话落,不只是两个历经世事的婆子一副了然表情,采桑也很快想明白,毕竟当初她们能被选上,前提条件就是聪明伶俐。
随即就是懊悔。
自己怎的就没想到,她九岁的弟弟三用,还有哥哥姐姐家的一群娃子。
若是以往,读书求功名,对于她们这等家庭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当下不同,官上给盖了学堂,八岁以上,甚至连女娃都能入学。
再就是,自己这边。
若是家里人能学成,确认有真本事,她们能就近推荐给自家大人。
采桑不知道‘格局’这个词,但此时,内心就是完全类似的心思。之前在家,谈及弟弟和一群侄子侄女们,说最多的就是将来在海捕船队谋个更好位置啊是否能找找门路去造船厂当学徒啊之类。
竟然没想过更进一步。
这么想着,采桑就有些郁闷地看向钗儿。
这妮子……
果然是第一次见到大人,就能从书架里帮大人取书的,就是,竟然有这心思,也要瞒着自己。
钗儿被采桑这么打量,感觉到甚么,却反击:“你也没问问我呀。”
采桑:“……”
想想只能等下次,或离开前,就算自己不能回来,父母也能进城看望自己,到时再说。
当下,很快又为难起另一件事。
关于钗儿刚刚提起的‘问问’。
今日回家,自己二姐直接就躲去了屋内,说不舒服,连午饭都没吃,还是采桑午后主动去西屋,看着趴在床上哭的姐姐,明白她甚么心思,出于某种补偿心态,采桑主动把自己珍爱的挎包送给了她,连带包里的铜镜、眉笔等女儿物事。
得了这些,二姐缓过来,倒是又提起,让她帮忙问问。
她也想进营海使府邸。
这……
怎是她一个小丫头能问的?
和母亲说体己话,说起她偶尔睡在大人卧室外通房的事情,母亲很欣喜,以为她成了通房丫头,将来准是能抬姨娘那种,实际……睡通房的,可不一定是通房丫头呀。
她们只能算距离自家大人较近的小丫头而已。
还说那一次,虞美人变成了丑奴儿,满庭芳换成了另一个满庭芳,之后,大人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采桑都不确定,大人是不是知道满庭芳换成另一个丫头了。
因此可见她们地位。
想来,管事的写意姐姐和留白姐姐,还有算是姨娘的青娘和洛水,乃至救过大人的鱼儿姐姐和另一个暖娘,都绝对不止于此。
既是如此,府里添不添丫鬟这等事,那里是她能多嘴的?
采桑正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