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左相李善长与各部尚书都已经抵达。
朱塬来到自己右首上位,与群臣一起向老朱见礼,大家才坐下。
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彻底敲定第一个「三年计划」,等几位中书辅官分发过厚厚一叠基本确定的三年计划草桉,老朱一时间还是没有转向正题,又说起了明州营海司的事情:「大伙今日早朝也都听到了明州的奏报,其中还有一事,两淮盐运副使李泰弹劾明州营海司大量销售咸鱼,扰乱盐务,早朝里你们也吵过了,当下……塬儿,你也说说你的想法,让此事有个定论,免得再耗时攀扯?」
老朱这么说,朱塬才知道今天早上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这件事,朱塬之前还真考虑过,当下稍微梳理,就说道:「祖上,还有诸位,盐铁专卖制度自汉时起试行,其中铁之一项,历朝多有变动,反而这盐事,倒是越发被朝廷抓紧,但问题是……实则又抓不紧,导致历朝历代都有因盐而起的巨富,比如那唐末的黄巢,也是盐商出身,一度祸乱天下。」
朱塬这么说,会议室内,众人隐隐有些猜到了少年平章的态度。
只是,也难免想到,某人和方国珍……关系还是不错的,这话开口,可……伤感情啊。
朱塬只是就事论事。
当然,也不是没想到方国珍,甚至,还有依附了华高却也一直在努力讨好自己的盐商傅寿。不过,涉及国家根本的一些大事,该说还是要说,不能顾忌那么多。
毕竟现在才是开国,也正是开国,才有机会以最小的代价不是很多事情推行起来。现在如果不做,等一两代人之后,各种盘根错节,各色根深蒂固,再想做一些事情,难上加难。
稍稍停顿,朱塬很快接着道:「所以,我的态度很简单,传承了千年的盐政,也要改一改了,而且还是大改。以往,盐是百姓的生活必须,人不吃盐不行。今后,随着新时代的到来,盐将不仅是百姓的生活必须,还会成为一种诸多行业都需要的工业品,消耗量会大幅增加,就比如……营海司为了处理鱼获而对盐的需求。但,这还只是最初级的需求。」
李善长到底还是没忍住,插话道:「平章说的容易呵,这盐政涉及每年百万贯的盐税,总不能说丢就丢了。」
朱塬笑看向对面:「左相,我也记得,去年……朝廷一共收了137万贯的盐税,随着咱大明版图增加,按照现在的制度,再过些年,应该能有200万贯左右。不过,左相知道宋时盐税最高是多少吗?」
李善长顿了下,到底还是摇头。
这……老黄历了。
谁能知道?
朱塬道:「宋时,盐税最高能有1700万贯!」
众人:「……」
老朱是知道这个数字的,朱塬早前提过,不过,当下再听,还是难免触动。
主要是,当时说的,宋末为了弥补国用不足,盐税不断调高,直至1700万贯的惊人程度。然而……自家大明……到了末期,因为自己这个祖宗立下的规矩,反而不能灵活地通过调高盐税以便救急,以至于……就那么说亡就亡了。
朱塬也很快继续:「所以,我说要放宽盐政,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盐税会减少,这是不对的。只要盐政调整得当,我相信,大明既可以给百姓供应更加便宜的食盐,朝廷能获得的赋税,同时也会增加。另一方面,我已经给大家描绘过工业时代的一些前景,新的时代,会有诸多全新的产业崛起,这也意味着,不仅农业在国家经济当中的比例会降低,盐业……将来同样会可有可无。盐作为百姓的必需品,我也希望它能回到最简单的必需品行列当中,廉价,普遍,而不是总惦念着从百姓手里收取多少赋税。」
会议
室内一时沉默。
片刻后,还是老朱开口:「塬儿,先莫要说这些,就说说……如何改,你可有想法?」
朱塬点头:「祖上,说白了,其实还是参照我的「经济之学」,我说过了,一个国家的运行,根本上,不外乎「生产」和「分配」两件事。」
经济之学,又是经济之学。
会议室内众人不由想到最近都不止一次翻阅的那《经济之学》的「生产篇」。
现在,倒是明确了,之后还有那「分配篇」。
分配啊。
稍微琢磨琢磨,确实就感觉……不是什么好词儿。
朱塬已经继续:「经济之学的两大根本,「生产」和「分配」,都是为了推动一个国家更加长久稳定地持续下去。两件事,朝廷做的越好,国祚也就越发绵长。盐政,不过也是国家经济中的一个细分项目。从汉时的「盐铁专卖」开始,盐政的目的,主要是为朝廷提供税收。但,改革之后,我希望全新的盐务政策,应该是更加利国利民的,简单说,让百姓从中获得更多好处,让国家也从中获得更多好处。」
这一下,众人又迷湖了。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