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
寅时刚过,玄武湖上的少年平章宅第内就开始热闹起来,写意和洛水带着一众丫鬟服侍自家大人起床、沐浴、更衣、用餐……一连串流程下来,迷迷糊糊的朱塬终于清醒。
让写意拿来怀表,看了眼,时间才是早上的四点十五分。
外面天色依旧黑沉。
好想继续睡觉啊。
不过,没办法,今天是皇帝陛下的亲耕大典,如果不参加,就连一向对他宽和到宠溺的老朱也难免会念叨几句。
收起怀表,任由写意她们最后检查了一番穿着,确认无误,朱塬便动身离开了玄武湖。
没有再进宫,而是乘坐马车直接赶往城南的先农坛。
亲耕大典的流程是,先祭拜,再耕田,之后,还会在先农坛宴请百官和耆老,这么一整套流程下来,时间也就要过了中午。
少年平章的马车从太平门进城,穿过清晨时虽然人流不多也已经显得有些热闹的太平大街,从南边正阳门出城,继续向西走了一段,就到了先农坛。一路上,朱塬偶尔掀帘外看,不只会遇到同行的朝廷官员车马,今日看热闹的百姓也早早出现在道路两旁。
新朝的第一次亲耕大典,虽然没有去年皇帝陛下登基那么热闹,却也很值得一看。
更何况,最近还有传闻,这次大典上,朝廷将会演示某种神奇的抽水设备,可以将地下井水快速抽出地面,灌溉农田。
眼看比其他一些官员车架要排场不少的某个少年平章马车前呼后拥地过去,路边几位特意从城中赶来观看大典的百姓就开始了议论。
“俺也是听闻,是俺六叔家二哥在那北边的机械工厂……那一旁的造纸作坊做工,啧啧,据说那东西,叫……叫蒸甚么的……机,也是那小郡王提出来。”一个圆脸中年人,兴致盎然地比划着:“那东西,动作起来,声响震天,老远了都能听到,突突突的……然后,那水……就从水井里抽了出来。”
圆脸中年一旁,另外一个老者道:“孙三,听你说,这不就是水车么,俺从小就踩那东西,有甚的稀奇?”
江南之地因为丘陵众多,为了将河水引入高处的农田,很早很早就出现了或者耕牛带动或者人力脚踏的各种汲水灌车。
孙三当然也知道水车是甚么东西,自己好不容易听来的见识,怎么能让人这么说,连忙摆手:“齐伯,不是水车,不是水车呵。”
旁听的另外一人也发现问题:“齐伯,孙三都说了,是从那水井里抽水,和那水车可是不同。”
“若只是一口井,又能出了多少的水,只是灌溉个十几二十亩的,能有什么用?”齐伯说着,还摇头:“看看这天,都旱了一月多,恰好还是春耕时节,若是再无雨水下来,今年这收成……怕又是难看了。”
“是呵,”又有人附和:“只盼这次皇帝陛下亲耕,能感动了上天,求下一场雨来。”
这年代都信这个,听人一说,众人也纷纷露出了虔诚表情。
片刻后,还更有人补充:“那抽水物事,就算真是神奇,也得先有水呵,俺家田地附近那条河,近日都已是见了底,再不下雨,唉……”
挑起话头的孙三听众人这么说,显然偏离了重点,想要开口争辩几句,可……他到底也没有见过那抽水设备,只是听闻,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甚至,说着说着,孙三都有些自我怀疑。
百姓们说起关于抽水机的传闻时,朱塬也正被人拉着,话题同样是抽水机。
不过,不同于百姓只能猜测,当下,朱塬就在亲耕田地一旁的黄澄澄的蒸汽机旁边。
拉着朱塬小手的,是恩亲侯李贞,李文忠的父亲,皇帝陛下的姐夫。
周围还有着其他一些官员围观。
已经打过几次交道,再加上朱塬认祖归宗的缘故,李贞对朱塬表现的很亲切,只是,说起这蒸汽抽水机,话语里却带着同样难以置信的探究:“塬儿,这东西……真真是能够源源不断把那地下之水抽到地上么,若是真的,一天又能浇了多少的土地?”
“姑爷,抽水是定能抽水的,可……也不瞒你……这,连续抽一天的水,还没有过,这些个机器,都是刚刚做出来没多久,还要仔细探究,才能推广实用。”
李贞是老朱二姐的丈夫,从朱标、朱樉那一辈算,太子殿下该称呼李贞是姑父。
到了朱塬这里,因为老朱确定朱塬比朱标和朱樉他们低一辈,就要称呼李贞为姑爷。
朱塬最开始还感觉别扭,不过,李贞是个很实诚的人,寥寥几次碰面,待他都是不错,逐渐也就习惯。
当下,对于刚刚诞生的蒸汽抽水机,李贞问起,朱塬也就实话实说。
李贞听到朱塬的坦白,顿时失望,握着朱塬小手的大手还下意识紧了紧:“果然,果然呵……还是要看老天爷。”
“其实,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了,”朱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