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兖算是情绪较稳定的小孩了。
平时不顺心时装装样子哭几下,只打雷不下雨,做给大人看,自己很快就能平复。
只有在生病时,心理防线脆弱,或是真遇见什么伤心事了,才会如此声泪俱下。
程越生没问缘由,单手搂着孩子,捡起床上的手机,看了眼视频通话时间,也就两分多钟。
阿姨听见动静后来敲门,“程先生,兖兖出什么事了?”
小朋友哭声大,程越生开门应答:“没事,你去休息,我会看着他。”
刘姨照顾兖兖许久,二人关系极好,但这个时候兖兖也是不认她只认爸的。
她心疼地看了看孩子,念叨着走开:“那我再去给他做点吃的,哭累了半夜万一饿……”
程越生关上门,像以往那样,兜着孩子在卧室里踱步,怕他哭得背过气,不时轻抚孩子后背。
“等你哭好了,再告诉我怎么回事,行不行?”
程之兖正在气头上,渐渐忘了哭泣的原因,只知道爸爸厚实的掌心裹着他的背,他稳稳坐在爸爸的臂弯里,既安心又难过,更加矫情起来,瘪着嘴将脑袋一埋,抽噎得越发可怜。
程越生穿着睡袍,伸手擦孩子汗湿的头发和后背。
程之兖的婴儿时期,程越生没有亲自带过他。
尤其是小婴儿哭起来,像在拉警报,让人觉得心烦头疼,他都是有多远离多远。
到如今,处理起孩子哭闹的情况,竟也算得心应手。
颠颠手里孩子,忽然就感觉到了时间的份量。
程之兖哭累之后,小脑袋枕在程越生肩膀上,慢慢安静下来,疲倦地耷着眼皮发呆,偶尔伤心莫名涌上心头,又再瘪瘪嘴角,闷闷地抽泣一声。
程越生睡袍领子沾了儿子的鼻涕眼泪,简直一塌糊涂,索性把衣服脱下来,一股脑给孩子抹抹脸,完事后扔一边。
他躺上床,也累得慌。
程越生熄了灯,黑暗里,兖兖哼哼唧唧的,问他爸:“爸爸,我想……”
“想什么?”程越生疲惫地用手按了按额头。
“我想看妈妈的照片。”
程越生沉默,没像以前那样直接说“没有”,“等我有时间找找看。”
“为什么星星有妈妈?”
“哪有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妈。”
“我也有妈妈。”
“废话。”
“她在哪儿呢?”程之兖撅着屁股爬过去趴在他爸身上,瓮着鼻音地撒娇,“爸爸,我也想要我妈妈。”
程越生有种直觉,不知道对不对。
他早就跟程之兖说过,他妈死了,这家伙知道什么是死之后,也不怎么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好端端的,怎么问起来妈在哪儿?
程之兖又是跟顾迎清打完电话才有这一通哭。
再联想从北城回来之后,这家伙表现越发乖戾,故意跟人对着干,完全不讲道理。
“程之兖,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兖兖有些害怕,担心自己偷听爸爸和表叔讲话的事被爸爸知道会生气,又要哭出声。
“哭哭哭,哭什么?我又不会揍你。”
兖兖用手背擦脸,“我不哭,我才没有哭……”
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哭腔。
儿童的哭泣,和成年人的隐忍哽咽不同,带着一种仿佛世界崩塌的悲号。
兖兖小手蜷缩着手指,捂着眼哭得直抽抽,压力之下脱口而出:“我到底是不是嫂子阿姨的儿子呀?为什么她是星星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她是不是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