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在逼仄车厢里快响快逝。
顾迎清把从下午起,积累的所有的无措愤怒,崩溃和执迷,全部汇聚到掌心里,但她的力道根本没撼动他分毫。
程越生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甚至忍下了自己在受击时,本能会反应在神情和肢体上的狠厉。ap.
他只是绷紧五官,沉默而用力地看着她此刻崩溃到极致后,神情惙惙,静静流泪的脸庞。
她一只手早就抬起来,手掌竖起,横在二人之间,拒绝他的靠近,另一只手也在无声中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桎梏。
顾迎清觉得很难受,难以言说,憋在心里面,又经由心脏被血液带到四肢百骸,导致她的身体感受到了真实的痛意。
胸腔窒闷如同缀满石子,生疼胀痛,她实在不知可以如何发泄,绞紧眉不行,咬紧牙不行。
她只好掐自己,想借由外力分散缓解这种摸不着的痛。
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到痛,但有觉得好受一点。
程越生迟迟不松手,见她从痛苦地皱起五官,到挣扎力道也变小,只是本能地扭动手腕,忽地,她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掐住她左边小臂。
下一刹,她脸上的痛楚似乎减轻,神情更多的是恍惚迷惘,微启双唇,找回呼吸。
程越生意识到不对劲,伸手去掰她的手,发现她除去大拇指,其余四指用力收紧弯曲,指甲死死刺进的皮肤。
「顾迎清。」程越生撒开手,拍拍她失神的脸。
她缓缓回神,眼珠子慢慢转动,聚焦在他脸上,随后泄了力。
程越生立即把她的手紧紧裹在掌中,摸了下她刚才被自己掐过的位置,那里皮肤不再光滑,伤口传来些微湿意,应该是有血渗出来。
顾迎清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连眼泪也不再流,只是哭腔仍在,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别叫我。」
有话堵在喉咙口,很多。
思绪忽地又变得十分顺畅,因为她发现很多事情,也全部都说得通了。
比如她一开始觉得说不通的,程越生追了沈纾纭十年,沈纾纭都没答应他,为什么却一看见她就异常仇视,还说她是不要脸的寡妇?
她当时还想,沈纾纭对她态度,像被抢了男人似的。
「沈纾纭喜欢赵南川?」顾迎清问出来。
「嗯。」
顾迎清以为自己流不出眼泪,结果还是湿了眼眶,她好笑:「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想知道的你偏不愿意跟我说,我想听谎话的时候,你又不骗骗我?」
程越生未出声。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压着眉心凝视着她,相当贴合他无所畏惧,天塌色不变的性格。
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他眼里看出不易察觉的不忍,不像以前,当哑巴也当得一副「随便你说反正老子不服」的叼样。
因为他常常觉得自己要么没做错要么不后悔,等你赶紧骂,早点骂完了事,少再烦他。
顾迎清如今更了解他了,知道他此时的反应是无话可说,是他理亏,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所以他无从辩驳。
程越生抬起手,顾迎清视线垂落,见他的手微顿,随后才伸过来替她抹掉眼泪。
她没拒绝。
昨天还在想,她很喜欢他的手。
记得这手的掌心指腹,抚摸摩挲的触感,掐紧皮肤的力道。
她不敢深想,一想就想骂自己贱。
顾迎清把所有注意力汇聚在当前,不去想以前,不去想他,痛恨被对他的感情左右的每一秒。
「我怀孕的时候不到二十二岁,我正准备留学,本来
有我计划好的未来。」
停留在她脸上的指腹轻轻一顿。
「但是那晚上之后,全毁了,」顾迎清不由自主地喉咙发紧,「你知道吗,当初发现怀孕到生产之前,我没有一刻不想它流掉,想它胎死腹中,让我为此一起死掉都可以,因为它的存在,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让我感到极度恶心。」
程越生拿开了手,情绪难辨的目光笼罩着她。
她声音没有起伏地陈述着:「对当时的我而言,那晚的人,无论是赵南川还是你,又或是别人,都没有任何差别,都一样是成功让赵缙借此控制我,毁掉我的一环而已。」
「我大着肚子,被困在这里面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现在告诉我,我……我生的那个是你儿子?」顾迎清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想,去猜,去串联细节,去体谅他。
她难以自控地流露出了,带有一丝可怜委屈意味的质问神情。
「你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从我和赵南川的婚礼开始,从,从赵南川葬礼前晚的赵家客房开始……」顾迎清语无伦次起来,感觉有泪水滑落,汇集着缀在她的下颏,一颗颗往下滴。
程越生难以忍受,长臂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