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住客和镖局手下的窃窃争论声。 ——那些发了狂的住客,在临死前最后一个征兆便是痉挛吐血。 梵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目光看向宴离淮。而宴离淮只是低眸看着叶星,双手被不知是谁的血染得暗红,棕漆色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这种场面早已经历过了数次一样。 那短短的十几秒犹如度过春秋四季般漫长,最终,几声虚弱的低咳打破了极端死寂的气氛。 叶星缓缓睁开了眼,继而闭上,复又睁开,涣散失神的瞳孔逐渐开始聚焦,最终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微微一怔。 “……叶星?” 叶星缓缓眯起了双眼,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宴离淮空出另一只手去摸药针。 紧张的气氛再次无声凝聚,两人目光对视半晌,叶星倏地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这笑极为短暂,声音又极其低微,还隐隐夹杂着几分无奈,若不是此时两人紧盯着叶星看,恐怕完全认不出这其实是个笑容。 她目光移向宴离淮,眼中那个黑衣浴血,手执断剑的小少年慢慢与之重合,稚嫩秀俏五官变得深刻俊美,矮小清瘦身影也变得挺拔高挑。 小少年彻底消失,宴离淮说:“你醒了。” 叶星疲惫地抬手捂住了双眼,半晌后,低低“嗯”了一声。 这时,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梵尘见眼前情况终于有所缓和,又看了眼两人,道:“公子,我先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宴离淮点点头。 关门声响,宴离淮背靠在墙边,浑不在意身上的血迹将墙面晕染得深红。他抬手搭在一旁倾倒的小柜上,漫不经心地说:“多亏了你体内的药血,再晚一会,你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星非常从容地从宴离淮腿上爬起来,靠坐在一旁,低眸瞥了眼身上的伤,心想着,要不是她打小就经历过极其严苛血腥的练武环境,恐怕早就把这一身药血给放没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从药盒里扒拉出一卷绷带,自顾缠绕在胳膊上,声音因身体过度消耗而变得沙哑虚弱:“你知道这毒怎么来得吗?” 宴离淮正望着窗外放空休息,想也没想随口回道:“外面的狼咬的。” “……”叶星忽视了宴离淮的阴阳怪气,面无表情道,“这十多天以来被狼咬伤的人大有人在,然而却只有这一队人突然中毒。”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想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和沙丘后面的狼群有关系。” “你是说,沙丘后面的狼群过来了?”宴离淮皱了皱眉:“那群鬼东西还分有毒无毒的品种?” 如今两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叶星倒也没那么多好隐瞒的,如实道:“沙丘后面的狼群和外面那几头狼群完全不一样。” 宴离淮偏头看向她,以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因方才打斗而松散的马尾,还有几缕额发在头顶怔怔地支棱起来,完全没有平日半分冷肃生人莫近的模样。 叶星自小到大,经常因为那孤冷性格以及超越同龄人的武功,受到太多各种各样聚焦而来的注视,此时已经对目光这种东西完全脱敏了。她淡然道: “那群狼身上的伤口很多,大都已经开始腐烂化脓,有的狼半面脸甚至露出了沾着血肉的白骨。按理说,这种程度地伤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宴离淮直直盯着叶星头上的呆毛,嘴上很诚恳地附和:“……嗯?” “但他们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攻击力要比沙石后面的豺狼高数倍,体型也要大上那么半圈。” “它们对痛感完全丧失,而且……”说着,叶星侧头看向宴离淮,然而对视的瞬间,宴离淮却目光一偏,看向别处去了。 叶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宴离淮薄唇紧抿,似乎在隐忍什么,随即眼角又扫了她一眼,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叶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宴离淮身上的玄衣变得褶皱凌乱,隐约露出虬实精悍的肩颈,衣摆上的白色骨花已经被血染红,小臂上的割伤划伤大大小小,血迹已然凝固。 她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在他颈侧发现一道属于指甲的抓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中毒了?” 宴离淮摇头笑着,“不,不是……” 叶星眼角直跳,转身去翻药盒,却在这时,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宴离淮声音里还夹杂着散漫的笑意:“你知道吗?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温和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