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殷的脑袋歪到一旁，唇角却依旧勾着弧度。
她伸手捂住脸，抬头看着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医生，眼眸深了深。
左恩沐愣了几秒，赶紧把他僵在空中的手按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苏千殷轻轻挪动手指，把衣领上粘着的一块东西给碰了下来，滚落到左恩沐脚边。
因为她另一只手正捂着脸，手臂挡住了衣领，所以没有人看见她这个举动。
“你冷静点！”
左恩沐松开医生的手，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动静，“无论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人，这事关我们医院的声誉，而且她只是个小姑娘，中了子弹后难免会情绪不对，你就忍她一下，现在根本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她说得不无道理。
手术室外面那群人里，坐在比较后排的人并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只看见医生打了苏千殷一巴掌。
“怎么打人了？”
“医生居然打人了......”
他们开始议论纷纷。
医生脸色不变，双手垂到身侧，固执地看着左恩沐，实际是在看她身后的小姑娘。
“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失忆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苏千殷挑了下眉，轻笑道：“什么样子？”
“没事找事。”
医生冷冷地道出四个字，拦在他身前的左恩沐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认命地走到旁边。
她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两个人。
“听叔叔这么说，我也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千殷把手枕到脑后，靠在手术台后面的墙壁上，完全没有一点中过枪的样子。
“我不知道在叔叔眼里，一个正常人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失忆，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并不排斥现在这样记不起东西的自己。”
她说话间，侧目看向护士，示意对方再把杯子递过来。
护士没有犹豫，蹲下来往杯子里倒满水，起身递到手术台前，还特意弯了腰，怕她接不稳。
“我看得出来，你们每个人都在戴着假面生活，都在极力掩饰什么......而此时的我心里很空，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一身轻松，所以别期待我会跟你们一样痛苦。”
苏千殷一只手离开后脑勺，稳稳地接过杯子，张嘴灌了几口，才把目光重新投给医生。
“我想，失忆前的我一定过得很辛苦，身上穿着校服，却没有去上课，反而中枪被送到这里来。”
她定定地看着他，“就连醒来后，我也只是说了几句实话，就被陌生的人打了一巴掌，也没有能替我出头的人。”
医生怔了怔，眼里的怒气慢慢散去，放在身侧的手指开始有些发颤。
苏千殷仰头看向天花板，笑容逐渐淡去：“其实我刚刚骗了你，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我没有失忆，因为我怕我的过去是不堪的。”
医生沉默了几秒，突然在手术台前蹲下来，主动把脸凑到她手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你可以打我一下，或者报警把我抓起来。”
左恩沐被他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低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神情是那样认真，仿佛早就下定决心。
苏千殷抿了下唇，并没有出手打他，而是缓缓举起杯子，对着他的脑袋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