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蒙蒙的雨斜落着,将地面淋的湿漉漉,风把雨搅成一层银色的纱,笼罩着整条街,将远处的楼宇映出一片朦胧。
天很阴沉,像一块失了颜色的玉,靠最后泛出的光泽,亮着人间。
莱阳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滴,凝视着恬父,他也明白对方专程过来,是想要排除一切潜藏风险。
而对莱阳本身,失去了恬静,整个上海都已经不重要了。
更何况恬父也只是一种猜测,一种令人风声鹤唳的猜测。
莱阳摆了摆手上的水,说道:“我这儿没您要找的人,另外,我就算写书,也不打算把这段写进去,毕竟有些事,还是溺死在阴暗的角落里吧。”
话落,他转身刚要走,恬父的表情却松弛了下来,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说真的,我倒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女儿。”
莱阳诧异回头。
“你是有一定能力的,在上海能折腾出这么多事,能力是有的,可你很难获得世俗上所谓的成功。因为你太看重身边人了,太相信别人。整个人也容易被情感牵绊,这叫妇人之仁,在残酷的商业斗争中,这些都会拖慢你的节奏,拖垮你的事业,所以……从命学的角度而言,你属于劳累命,很难成功。”
恬父抿了抿嘴,随后打着发动机,当车灯亮在莱阳脸上时,恬父继续说。
“如果云彬是十年前的云彬,一切太平的话,我也许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可现在不行,由奢入俭难,当一个帝国崩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安然无恙,所以,你们也就到此为止吧。”
车子缓缓朝前发动,当主驾驶位置刚和莱阳平行时,恬父也留下最后一句话。
“静静也已经卸任总裁了,她会有她新的路要走,以后就别见面了。”
“……”
车尾灯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在街拐角处,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迹痕,望着那红绿灯的变化,莱阳的泪水逐渐溢出。
他冰凉的手从口袋摸出香烟,轻轻地抿在嘴角上却没有点燃。
恬父刚才的话虽然难听,但不无道理。
自己的确是轻信了李柔荷才导致如今这局面,这算好还是不好呢?
如果没有这件事,假设他最后真的和恬静在一起了,那自己这性格会使云彬在自己的手里,被残酷的商业世界吞噬掉?
到时候她会恨自己吗?
想想,很恐怖。
……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莱阳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来到了嘉汇广场,他并没想来这儿,是一种本能驱使着他过来了。
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漫天的雨飘落着,打在那些冬青和健身器材上,而旁边的篮球场也空旷着,绿色的地板上积着一层水,倒映出孤零零的篮环。
莱阳坐了一会,又想到了以前在这儿摆摊的声大,骄傲的小男孩,以及穿着风衣,身影曼妙的恬静。
思念开始成灾,像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莱阳在一阵痛苦中决定。
见恬静最后一面,就当……就当是去搬家了!
刚想到这儿,忽然一片单薄的雪花落在了他睫毛上,下一刻,莱阳抬头看向天,赫然发现雨水中夹杂着飞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下雪了,这是今年上海的第一场雪啊!
它来得太早了,太早了……它又来得太迟了,太迟了。
不知此刻的她,会看见这场雪吗?她又会感叹这场雪的早或迟呢?
……
半小时后,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莱阳敲响了恬静的家门,可里边毫无动静。
于是他返回到单元楼下,坐在曾经坐过的亭子里等她回来。
莱阳没发消息,他决定一直等下去,也很想知道当恬静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流逝,没一会整个院子就变得银装素裹,那些植被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衣,路面也被行人踩出了歪扭的脚印,很快,又被雪花覆盖。
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中,莱阳又一次听到了对面楼层传出的钢琴声,一段说不出的音乐,轻柔的,像雪花漫舞一样地奏着,勾起了一条回忆的长河,将人深裹进去。
莱阳想到了去年冬天,有一次自己请恬静去充当脱口秀演员,那天她还歪了脚,自己就抱着她,迎着雪出了商场大门回到这里,她软软的身子时而挣扎,时而放弃,淡淡的白玉兰香糅着体温一起,暖了自己满怀。
那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像一场梦……
音乐停了,莱阳看了眼时间,自己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手指都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大脑也彷佛不热了,变得像石头一样,很重很重。
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点,莱阳决定给李点打视频聊会天,顺便也给他说一下剧场的事。
可他连续打了几次都被挂断了,就在他锲而不舍时,李点回电话来。
“莱阳……”
这声音,让莱阳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耳朵冻坏了还是什么……
怎么,声音能如此冰冷,沙哑。
“你干什么呢?没事吧?”
“……我……我不方便打视频,就打电话说吧,你这会一切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