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班的这人一连串的急声斥骂,句句说的是茹太素,句句护的却也是茹太素。老朱将茹太素拖出奉天殿的命令还没出口,就被这人的斥骂给堵了回去。朱肃此时方来得及转头,只见面前这人两鬓微微霜白,身形却是苍瘦矍铄。
那张脸朱肃认识,正是诚意伯刘基,刘伯温!
刘基本于洪武三年告老,却又因皇帝信重而被请回应天。虽不任实职可却常常被请入宫中与皇帝面议朝政,老朱对其的信重可见一斑。与称病告老之后仍旧被请回的李善长一样,虽无实际职务,在朝中却皆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此二人也素来知晓进退,因身无实职之故,若无皇帝垂询,是绝对不会主动多发一词的。今日诚意伯竟然主动站出来,名为斥责,实为回护……
着实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见刘伯温出面,老朱便将心中一时的怒意压了下来。继续站着冷眼旁观。只听刘基继续骂道:“汝口无遮拦,可知太子殿下与吴王殿下兄弟之间极为和睦?”
“汝趁太子不在时咄咄逼人,便不怕太子知之,心有嫌隙吗?”
这话说得茹太素一脸疑惑。我连皇上都顶了,你现在拿太子压我?
虽然说我确实是为太子皇统着想,但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自己便是料到太子定然会回护胞弟这才选了今日独自发难。若是太子有所嫌隙我茹太素大可一肩担之。何怕之有?
朱肃也是一脸懵逼。这位诚意伯在说什么?这事儿和大哥什么关系?
大部分的朝臣也是疑惑的,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便当做是诚意伯情急之间胡诌而已。心中暗笑那个算尽世事智深如海的诚意伯刘伯温,也有年老昏聩开言胡诌的一天。
唯有几名知情的,或想明白了的,才用聊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刘伯温一眼。
老朱此时方知刘基拦阻之意,看了一眼仍旧疑惑的朱肃,又深深的看了刘伯温一眼。刘伯温见他看来,缓缓一敛袖子,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陛下,臣一时情急,逾矩了。”说着,回到自己的班次中去,再不发一言。彷如刚刚那个急急出列的人不是他一样。
老朱再看刘基一眼,心知刘基真正要点醒的人不是茹太素,而是他朱元璋。茹太素一直以来与太子相交甚密,此番若是他为保朱肃而杀茹太素,那么只怕许多瞎揣摩帝心的官儿们,就会真的以为皇帝有更易太子之心。
平白给如今平静的朝廷带来风波。
思及此,老朱便也收敛了杀心。瞪了茹太素一眼,心里却已有了自己的决断。
“咱累了,退朝!”
皇帝既如此说,百官也只得躬身行礼告退。仍不知怎么回事的朱肃看看老朱,又看看茹太素,转向刘基时,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刘伯温竟面带微笑的向自己颔首致礼。
朱肃更不明白了。
“爹,怎么回事啊?”超出历史范畴的东西朱肃就真的无从猜测了,他跟着老朱离开了奉天殿,眼见四下还算僻静,朱肃上赶几步追上了老朱。“我在庄子里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把我召来了?”
今天这事儿老朱完全可以独自应付,既然已提前伏下了锦衣卫,茹太素弹劾时将锦衣卫的记录说出就好。根本没必要将自己不远万里召来。况且还给自己安了个莫须有的师父,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知道?”老朱停下了脚步,先挥了挥手让内侍们离远些,随后用不满的神情看着朱肃。“近日里来,你始终将自己锁在宅子里,等闲不出庄子一步。”
“咱让伱去庄子,是因为你答应咱要使用好后世的那些知识,下功夫使力气,让咱们大明远胜列国,千秋万代。可不是教你躲懒的!”
“你告诉咱,你是不是,还没放下那个抛下一切、当个太平闲王的痴心妄想?”
面对老朱锐利的眼神,朱肃颇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哪能啊……我,我在庄子上那都是在做学问!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出门就少了。”
果然庄子里有锦衣卫给老朱通风报信!要不然自己才求着李文忠断了晨练两三天,老朱怎么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
“咱传你来,就是要敲打敲打你!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可一日无权?”老朱语重心长。“你且瞧瞧,你寻日窝在庄子里,不过是去一商人那逛了一趟,就有御史寻你的不是。”
“若是你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逍遥闲王,咱和你大哥在时还好,咱若是不在了,又岂能不被人欺负了去?”
“你说的那些后世被当猪养的藩王,咱光听着都是一背的白毛汗呐!你若不上进些,单凭你这穿越者的事儿,你这一支,只怕连被当猪养的福分都没有!”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老朱是觉得我这些日子摸鱼多了,找了桩事儿警醒自己呢。朱肃无奈道:“您就放心吧。既然已将那些事儿对您合盘托出,咱就没想着能泯然众人的过一辈子。”
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保好大侄子朱雄英,和他搞好关系,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