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家距离案发现场也并不太远。
就如楚清歌现在手中掌握的信息描述的那样,杜光是个从事体力劳动的中年人,在A市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也并不能住得起什么高档的公寓。
这里就算在城中村,也是最偏僻、地段最不好的一块。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一般,在屋里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周围的邻居在家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也因此,楚清歌和裴景安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女声的抱怨。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不要这么冲动不要这么冲动,非不听。这下好了,人家要告你了吧?!我跟你讲,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咱们儿子的前程,咱们就离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敦厚的男声透出年龄的沧桑,试图跟女人讲道理,“不是,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况,我要是不上去帮忙,那女人肯定就被打死了……”
“呦呦呦,照你这么说,你还做对了?你做对了人家怎么还告你?真像你说得这么严重,怎么旁边那么多人不插手,就你一个愣头青往上冲?!显着你厉害了呗?”
“那不是这么说的……别人不管咱就能不管了?有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嘛……”
“就你做!就你做!说你你还有理!咱儿子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关,就要报空军了,你倒好……”
“妈!”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来,尾音带着些许无奈,“我爸做得对,你就别说他了……”
“熊孩子!啥事都你爸做得对!”女人听起来又气又急,“你知不知道空军的报考条件有多高?好多孩子,连硬性条件都达不到!你好不容易努力了十几年,马上就要成功了,你……”
门外的楚清歌和裴景安对视一眼,敲响了门。
“叩叩叩”。
屋内的争吵戛然而止。
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烫着羊毛卷的女人抓着头发来开门。见到门外西装革履的两人,一愣。
“你们是……”
“我们是杜光先生的律师。”楚清歌把怀里抱着的卷宗翻了个面,写着杜光名字的那一面给女人看,“今天来向杜光先生了解一下案件的全过程。”
“哦哦,那快请进快请进。”女人慌忙把两人让进来,一边冲着屋内的男人吆喝,“老杜!快点出来!你的律师到了!”
一边殷勤地招呼两人,“不用换鞋了,进来进来!我们家老杜就是心太软,看不得人家受欺负。我看之前检察院不是说我家老杜这不是犯罪嘛,怎么这法院又立案了,说那个男的他妈告我们老杜。咱也搞不清楚这个流程……我们老杜……不会有什么事吧?”
杜光的妻子大概就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类型,明明嘴上不饶人,心里又心疼得不行。
楚清歌望着女人又紧张又期盼的笑脸,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跟她解释,“刑事案件基本上都是检察院作为起诉方的,但如果检察院决定不起诉,受害方不服,也有受害人自己起诉的情况。”
这是为了更加公正地惩罚犯罪,但显然外行人不太能听懂。
楚清歌放弃了这个无关的问题,向女人介绍她身前的裴景安,“这是我们事务所的主任,裴景安裴律师,是非常有经验的刑事诉讼律师。”
正说着,杜光从屋里披着件长褂出来了。
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朴实,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风吹日晒,皮肤都是红褐色的,板寸头,伸出的手骨节粗大,上面布满老茧。
“裴律师,楚律师,辛苦你们了。你们通知我一声,我去你们律所就行了,这还劳烦你们跑这一趟……”杜光握住裴景安的手,上下用力按了两下,咧开嘴,招呼自己的儿子,“小亮,过来,跟哥哥姐姐打招呼。”
几人一番寒暄。
楚清歌拿出笔记本,宣告这场询问拉开序幕。
和检察院所给的材料中记录的一样,杜光那天下了班,路过看众人围了个圈,想着去看看热闹,没想到是刘坤在当街打人。
杜光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性子,何况当时的现场看起来实在是很惨烈,甘婷身上都是刘坤的鞋印,头发散乱,地上还掉了很多成缕的断发,显然是被刘坤拽住头发拖行了一段路。
旁边还有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孩子站不起来,小嘴张得像小瓢,本来应该肉嘟嘟的小脸却没有几两肉,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
杜光还没下摩托车,冲着刘坤吼了一声,让他住手。
刘坤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就听他骂了一句脏话,狠狠瞪了杜光一眼,就要往孩子那边去。
接下来和监控里的画面显示一样,甘婷额头撞击在路边的路牙石上,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围观人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打电话开始报警,找急救车。
“主要是他往孩子那边去了,看着那小孩哭得可怜。”杜光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还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