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伟震怒。
只是裴景安没有给他发作的时间。
一番法庭纪律宣告和程序性问题之后,这场庭审进入正式的审判环节。
坐在审判席上的审判长法槌一敲,没什么情绪地道:“
常伟翻开自己面前的证据材料,“我方提供三项证据。一,我方死者刘坤跳下铁轨之前,铁路旁边的监控录像。二,证人证言。上述两项证明目的为,证明我方死者刘坤在跳下铁轨前,曾多次向杜光表明,如果杜光继续穷追不舍,自己就要从铁路边跳下去。杜光依然对刘坤进行追逐,违反了刑法上所规定的注意义务。”
“第三项证据,死者与本案案外人甘婷的结婚证明。证明死者刘坤与甘婷之间为夫妻,因此,死者刘坤与甘婷之间的纠纷只是夫妻内部矛盾,并非刘坤想要故意‘严重危及甘婷人身安全’,也不存在‘若杜光放弃追捕,刘坤就会逃脱现场’的危急情况。因此,被告杜光在此情况下,不应当构成正当防卫,而应当以防卫过当的‘过失致人死亡罪’,对杜光判处刑罚。”
常伟声如洪钟,端的是一副义正词严的好派头。他身边,刘坤的母亲连连点头,身形瘦小的老太太坐在法院高背坐椅上,看起来更加骨瘦嶙峋。
“双方在庭前已经交换过证据材料,现在被告对原告的材料是否有异议?”审判长往楚清歌这边望了一眼,不怒自威。
楚清歌打开面前的话筒,和开庭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她把话筒调整到适合自己的角度,声线微微压低,沉着道:“对原告提出的证据一和证据二,客观性、与本案的关联性、原告采集证据的合法性,均无异议。对于证据三,关联性有异议。”
“好。”审判长收回视线,再次敲响法槌,“传证人上庭。”
法庭高大厚重的门被推开,两个同样休闲打扮的中年人走进来。没上过法庭的人不懂规矩,上来之后虽然拽拽的,却不知道往哪走,最后在法警的示意下走到证人席的位置。
等到法庭和证人确认过身份无误后,常伟拿出准备好的一张纸,“请问证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随杜光追逐刘坤的?”
“从一开始我就跟着了。那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点,我路过的时候就看那边围了好多人,我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看见一个人追着另一个人从人群里面出来,说有人打人,不要让人跑了……”
“好,”常伟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不用说太多无关的事情耽误法官的时间,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就回答是或不是。”
“……行,你问吧。”证人不耐烦地甩手。
“你是从最开始就跟着杜光追刘坤的是不是?”
“是。”
“中间能不能听见杜光和刘坤之间的对话?”
“能。”
“他们俩到了铁路旁边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吗?”
“是。”
“刘坤有没有说如果杜光继续追,他就从铁路上跳下去之类的言论?”
“有。”
“那杜光有没有因此放弃对刘坤的追逐?”
“没有。”
“中间杜光有没有对死者刘坤进行言语上的侮辱?比如语言不文明地骂刘坤之类的?”
“那你这话说得,那种情况下,都累得跟死狗似的,骂人那不是……”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没有。”常伟加重了语气。
证人瞅了两眼审判席上面无表情的法官,不情不愿地承认,“……啊是是是,讲……讲了那么一两句……”
“也就是说,被告人杜光在听到刘坤有轻生的念头后,并未采取相应的措施,而是继续刺激刘坤,致使刘坤在情绪激动中跳下铁轨。”常伟作了总结。
“且二人已经行至铁轨外,和最开始的案发地已经有一段距离,应当认定刘坤对甘婷的侵害行为已经结束,此时杜光的追逐在死者刘坤眼中是一种逼迫行为,脱离了正当防卫所要求的‘正当防卫应当限于侵害行为发生时’这一时间限度。因此,杜光应当为其后来的追逐行为,对刘坤的死亡负法律责任。”
前面的那些话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话,在场的就算是不懂法的,也都听懂了。
刘坤母亲望着身边慷慨陈词的常伟,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坐在被告席的杜光,牛眼瞪大,不明白怎么自己一路追过去,这个律师还要把这一段路分两半,要他对后面那段追逐负责任。
就连旁听席里坐着的,可能是慕名而来学习庭审技巧的法学生,也情不自禁为常伟的风采小声鼓掌。
裴景安在这样的哗然里,眉毛都没动一下。玉白的指尖轻点一”
语气冷冷淡淡的,倒是比法庭里的空调还要让人凉爽。
高坐审判席的审判长投来一瞥,“允许质证。”
裴景安申请完就把自己面前的话筒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