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裴景安翻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个人信息。
“是我。”坐在讯问凳子上的年轻人颤颤答道。
“你和赵光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裴景安转换了讯问角度。
“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认识有四五年了吧……”
“戒毒所的记录,你第一次进戒毒所是在四年前。”裴景安敲了敲桌面,“是认识赵光之后多久?”
“……”
“那么换个问题,”裴景安施施然又报出一个时间,“17年7月9日,你和赵光现用的手机号进行了第一次通话。三天之后,你通过微信转账的方式给赵光转款两千六百元,赵光于二十分钟后通知你第二天来取货。”
“……”孙连不敢看裴景安的眼睛,膝盖细微地颤抖着,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二十三天以后,你因为聚众吸毒被关进戒毒所,聚众吸毒人员,包括,”裴景安的视线终于从纸上移开,转到孙连身上,“赵光。”
“是!”孙连冷汗涔涔,终于受不住裴景安软刀子慢磨的讯问方式,“我们是因为吸毒认识的!他对我好,年龄比我大,我就认了他做大哥!这次也是他说有人欠他钱,让我来帮他要债,我就来了!”
说完他瞪着一双圆眼,喘气如牛。
裴景安的表情纹丝未动,“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多吧,具体记不太清楚了。”
“你认识那个被催债的人吗?”
“不认识,”孙连理直气壮,“但是我大哥既然说那个人欠了他的钱,那肯定就是欠了。他让我帮他要债,我作为兄弟,肯定要帮他。”
“进了宾馆房间之后,你们对被害人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孙连含含糊糊的,“就是要他还钱,他说他没钱,赵光就说,借钱也得还上。那小子就到处给人发短信借钱,但是估计那小子平时为人就不怎么样,最后也没借到钱。”
“然后呢?”
“然后……”孙连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赵光就说要出去吃饭,问我们去不去……”
“问李儒了吗?”裴景安猛地插了一句。
“啊?”孙连被打断了思路,张着嘴愣了两秒,不确定地试探道,“好……好像问了?”
裴景安的笔尖顿在铁皮上。
“赵光出去了以后,就我们三个在宾馆,我们继续看着李儒让他借钱。”
“赵光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说……”孙连吞了口唾沫,“也没说啥,就说让他继续借钱。”
“之后李儒贩毒,赵光知不知情?”裴景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情。”孙连摇头。
裴景安给了审讯室外的警察一个手势,孙连很快被带了下去,换成了另一个人。
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却有了细微的差别。
比如孙连口中赵光所做的,和赵光自己口中说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而另一个人口中,赵光在离开之前留下过一句,“今天还不上钱,你就别想从这走出去”。
两份供述里面的赵光看起来像两个人。
“谁在撒谎?”楚清歌比对着两份供述,自言自语。
裴景安降下车窗,修长如玉竹的手腕从衬衫硬朗的袖口探出来,搭在窗框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去翻车内的置物盒,刚触到香烟的烟盒,手腕就被握住。
裴景安转过头。
楚清歌把供词放在自己腿上,挪开裴景安搁在置物盒里的手,自己在里面翻找了几下,掏出最底下的薄荷糖,递给裴景安。
楚清歌也没说话,洁白的掌心托着小巧的铁盒抻到他面前。
眸光在半空中相遇。
裴景安寒冰一般的视线软化下来,缄默半晌,还是放弃了手中的香烟,接过楚清歌手中的糖果。
指尖挑开盖子,淡蓝色的糖果从里面滚出来。
清凉在齿间化开。
裴景安眉间的阴郁散去几分。
“你……”
“嗯?”
“真的那样对所长说的啊?”楚清歌想起老所长在他们进去时说的话。
裴景安扣上了糖盒的盖子,“记不清了。”
“……”
“……”
谈话再一次陷入僵局。
裴景安默了一会,说:“既然要带实习律师,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如果你要带的不是我呢?”楚清歌始终忘不掉苏妍说的那句话,好像她只是裴景安用来练手的棋子,“你以后带别人,也会这样吗?”
她问完,又后悔了。
知道裴景安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性子,怕裴景安会直接扔过来一句:当然,有了经验以后,自然会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