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楚清歌下意识就想把手臂抽回来,但裴景安的手坚如磐石,死死捏着她的腕骨。
“别动。”
可能是裴景安自己也不是很适应这种动作,以至于现在的裴景安语气不是很好,低沉的,带着点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悦的腔调。
楚清歌立刻就不敢动了。
裴景安满意地垂下眸子,继续端详着自己面前的伤势,不去看楚清歌的表情。
只要他不觉得肉麻,肉麻的就是别人。
裴景安心里可能是这么想的,但很明显自己不是很能过去自己这一关。
白如寒玉的俊脸一片肃然,耳朵却红起来,藏在鬓角短发后的耳尖红得像是躲在海草里的珊瑚珠。
又吹了几口。
炽热的风经过室内冷气的冷却,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是种恰如其分的清凉感。
还带着密密的痒,像是被猫尾扫过心尖。
到后来楚清歌也忍不住两颊发烫,讷讷开口,“那个……不是特别疼了……”
“真的?”裴景安将信将疑。
不由楚清歌拒绝,又打开了一个药瓶。
这次的药瓶里面是粉末状的云南白药,裴景安找来了小银匙,挑了一点盖在伤口上。
“不必不必……”楚清歌又想跑——
她从小是个放养长大的,又喜欢爬高上低,小时候不知道摔过多少次,索性她不是个疤痕性皮肤,不然现在只怕浑身上下没几块好皮。
不过也正是因为小时候任伤口自然愈合惯了,有了丰富的经验教训,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在她身上,估摸着也就一两个星期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裴景安这么郑重其事地给她当个瓷娃娃一样敷药,在她看来就分外得违和——
就是说皮糙肉厚,明明可以放那让它自己生长的东西,为什么要让她再疼一回?
“坐好。”裴景安又是简洁的两个字。
“……”
楚清歌坐的比小学生上课还要端正。
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主打的就是一个听话。
裴景安隐约似乎勾起了嘴角,但又很快低下头,楚清歌没有看清。
好在药粉铺在上面没有重量,也没有喷雾从喷头里按压出来的冲击力,倒是没有喷药的时候的刺痛感。
楚清歌好着的那只手托腮,手肘撑在膝盖上,从侧面端详着裴景安。
刀削斧凿一样的五官凌厉又清冷,偏生两扇睫毛软软的,卷曲的,在室内无顶灯的氛围光里,看起来毛茸茸的,弱化了眉眼间的疏离。
“裴景安。”她忽然唤他。
“嗯?”
“你说你要是在外有现在的一半模样,追你的人会不会从你家排到我家?”
“……”裴景安挑药粉的手指一顿,小银匙的边缘堪堪刮到了楚清歌的伤口。
“我!疼疼疼……”楚清歌赶紧撤手,心疼地抱住自己。
裴景安把药瓶盖起来,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温情模样,“知道疼就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贸然上去替别人挡那一下。”
“……”楚清歌现在怀疑刚刚刮到的那一下是裴景安故意的,“我当时确实没有多考虑,但是那不是事态紧急吗……”
裴景安自顾自地打开家用的药箱,将桌子上的药瓶一一收好。
“再说了,那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的……”楚清歌嘟囔。
“你倒是有理由,那上次的案件怎么说?对面也是一个老人,按理来说也属于弱势群体,最后呢?是谁害得你?”
“……”楚清歌像只漏气的气球,两手捧脸,气馁,“你说得对。”
“……”
“但是……”
“别但是,”裴景安打断她,“做律师不是做打手,你要保障的首先是你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么想都不想就冲上去,这次还好,只是塑料棍,还好我还在,那下次呢?”
“……”
“下次对方换成刀,你还想都不想就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帮别人挡刀?”裴景安想起今天的事情就觉得一阵后怕。
他比楚清歌入行要早,也没有像楚清歌一样,有一个去哪里跟哪里的带教律师。
从他入行的那天,他就是独立面对那些当事人的。
自然知道在这样一个从古到今都讲究人情和以和为贵的国度,人与人之间走到上法庭解决纠纷这一步,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情面在了。
涉黑涉毒的案子,无论是犯罪嫌疑人还是他们的家属,在长期的精神压力之下,理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而孙连的家属又属于其中的典型——
曾经有过美满的生活,但一朝失足,被毒品拽入泥潭不得脱身,可家属却还沉溺在往日的旧时光里,放手似乎背叛了旧日的恩爱,不放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一起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