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说到这里,陆警官有些烦躁,“最怕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律师,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律师非要揪着证据来源不放,结果好好的证据硬生生整失效了,最后定不了罪,眼睁睁看着到案的犯罪嫌疑人跑了……”
陆警官的郁闷写在脸上,就差直接把“你们这些有名气的大律师,怎么都这么一个赛一个的讨厌”这句话骂出来了。
裴景安低声清了清嗓子,笑意浅淡,“我能不能把这句话当做对我的夸奖?”
陆警官皮笑肉不笑:“……”
那你猜。
裴景安扬了扬眉,“毕竟除了实体正义以外,法律人也要追求程序上的正义。”
“啊对对对,”气氛很轻松,陆警官也半开玩笑跟他们聊,“人家国家有辛普森杀妻案。你这也就是客观条件不符合,不然指不定给我整出个什么幺蛾子。”
辛普森杀妻案是每一个学法律的学生在学到实体正义和程序正义时,都必然会听到的一个案件。
哪怕辛普森最后出了一本书,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杀害自己妻子的过程。但由于在采集证据的时候出现纰漏,以至于最后也没能将他定罪。
此为维护程序正义的最佳体现。
而当下的法律传统过于追求实体正义,从古至今,酷刑不尽其数,以至于最后虽然可能达到了惩罚犯罪的目的,但重刑之下难免有冤案。
也因此,近几年来越来越倡导重视程序正义,强调证据的采集过程要合法,强调定罪的程序要规范。
这就给了律师一定发挥的空间,敢于兵行险招的律师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从证据的采集程序上入手。已有的证据都是环环相扣的,击溃其中一环,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也就无法将犯罪人定罪。
只是这招极少有人用。一来风险太大,二来也容易得罪公检法,给自己以后的工作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近两年用过这一招的,除了裴景安,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别出名的律师。
但这次的案子不一样,江家是不差钱的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免不会有人看上了高额的报酬,愿意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陆警官刚刚放松了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最后拍了拍裴景安的肩,“我们让你这么早介入,也是这个原因。毕竟我们办案子的时候一紧张,难免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顾不到。你是律师,最了解律师的思维,要是你能从律师的视角帮我们监督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对面肯定也挑不出我们的毛病。”
说着说着,陆警官又乐了,“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这边都有你了,我们还怕什么?”
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裴景安肩膀上,裴景安连眉头也没动一下。
或许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把他当成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我们都是为了一个案子在努力。”客套话还是要说一说的,裴景安道,“倒也说不上怕不怕。但既然DNA结果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应该会进展得比较顺利吧?”
“谁知道呢?但这至少是一个关键证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重现当天的案发经过,这些都是要根据证据和供述慢慢推理的。”陆警官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江文还在固执抵抗,不愿意交代事情经过。”
“如果要还原案发现场,就要去翻三年前各个路口的影像资料,调取那段时间江文的通信记录,等等等等。一套流程走下来,也得大几个月、上一年的时间。如果钱雷能配合的话,我们就能够直观地还原当时的情况,有针对性的去收集证据,这样能省下很多力气。”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钱雷倒好像和他弟弟不是一路人。”陆警官笑笑,搔了搔头,“人都说好树结好果,坏树结坏果。真是没想到这兄弟俩成了两个极端,坏果好果结一根藤上了。”
陆警官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报纸的记者拖着长长的话筒线,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同事,雷厉风行地从法庭里冲出来,镜头对准了陆警官,“请问您是钱明案件的侦办人员吗?您对于钱明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走廊开始变得嘈杂。
一个案件从早开到晚,这个时间,已经快要下班了,各个法庭都打开了门,里面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经过他们这里,都偏头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再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楚清歌站在法庭门口,刚才给钱明辩护的律师与她擦肩而过,转头,“你是……裴律师的实习律师吧?”
楚清歌把视线收回来,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是的,您好。”
格外客气有礼貌。
裴景安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到了先把楚清歌挡在自己身后,才对那个律师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早就听说裴律师得一个有力的助手,今天总算有幸认识。”那律师看了一眼站在裴景安身后的楚清歌,“怎么样?我今天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