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律师事务所的路上,裴景安拨通了纪海的电话。
“谈判失败。”
“怎么会呢?!”纪海一听就急了,“你们没跟他说吗?我愿意直接给他们五十万,一把付清,这钱他们是直接拿到手的!”
“我们说了,”裴景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是五十万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钱,人家就想让孙舟以命偿命。”
“不是,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嫌我给钱给少了?”纪海扯着大嗓门质问,“我都说了,我们家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对他也没有什么义务,我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说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守着那个判决书,那个判决书能给他们变个儿子出来?我都说了我绝不赖账,他们这边出谅解书,我那边五十万马上打到他们卡上,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他们还想狮子大开口?要是这样,就让孙舟在监狱里面呆着吧,我也不管了。”
纪海的声音渐渐便有些高亢,信号也有些不太好,滋滋拉拉的电流声从听筒里传来。
让本就烦躁的裴景安眉宇之间皱的更深。
楚清歌本来在开车,此时赶紧在驾驶座上提高了声音,“纪海,你先不要激动,我们也只是律师,能做的只有把你的意思传达到,至于受害人家属做什么选择,我们也不能决定。”
“不是,那你们律师到底是干什么的?就当个传话筒就算了?!”纪海像个炮筒,“那要你们干什么?我自己不会说话?!”
楚清歌好心想要缓和一下纪海和裴景安之间的气氛,结果被怼了这么一下,那点息事宁人的心就扔掉了,“那可能也要你能见到受害人家属才行。”
“哎你这个律师怎么回事?”纪海被回怼了一句,哑了口,“你们就这么对待你们的委托人?!怪不得张梁……”
张梁这个名字,在楚清歌和裴景安这里都是一个敏感词。
纪海刚把这两个字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裴景安身上的温度比车里的空调还要冷,“如果有任何疑问,我们可以随时解除委托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海赶紧找补,“我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你们别生气。案子交给你们我肯定放心……”
许是裴景安的沉默让纪海有些发怵,纪海噤声了两秒,犹犹豫豫地开口,“裴律师,那依照你的意思,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楚清歌把车停在路边,裴景安下车,抽出他很久没有拿出来过的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在指尖搓着,碍于楚清歌的眼神,没有点燃。
裴景安站在树下,将烟嘴叼在唇间,难得的在冷肃之外显出一丝痞气。
“谅解书是肯定出具不了的,”裴景安说,“而且现在的证据对他非常不利,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孙舟干的,让他赶紧认罪认罚。如果不是他干的,让他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别对我们含糊其辞,玩什么文字游戏。”
“不是……”纪海有些为难,“你们律师办案,我们也不太懂,但是孙舟玩什么文字游戏了,您告诉我,我好好说说他……”
“我要听的是,他和苏祥究竟谁提出要行动,他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苏祥的犯罪动机的……”而这些问题,孙舟总是喜欢一笔带过,“还有,如果这些话不是他说的,为什么要在笔录上签字?”
裴景安冷笑,“别跟我说什么警察把笔录撕了重新给他写了一份这种鬼话,如果真的是重新写了一份,他有权利要求重新讯问,他什么都没提,直接在每一面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现在问一句不承认一句,直接全盘否定……”
“是是是,裴律师,我知道他这样出尔反尔,换成谁都生气,但是你听我说,”纪海急急地打断了裴景安,压低声音,“我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吗,孙舟跟我说了,这个案子,当时人家对孙舟刑讯逼供来着。你看能不能顺着这个线往下查查,我们家孩子我知道,他不敢说谎的……”
都敢拿着家伙去绑架别人了,还“不敢说谎”。
裴景安挂了电话,换到了主驾驶座上。
烟被楚清歌没收了,“这已经是我没收的第三盒烟了,”楚清歌戳了戳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你留着零花钱是不是就为了买烟?”
裴景安紧锁的眉头在触到楚清歌的手指时松了些许。
但也没有搭话。
楚清歌歪头看他,“怎么啦?心情不美丽?”
“……”
“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楚清歌说,“连我的话都不回了。不会这次遇到一点挫折,就把常胜将军裴景安裴律师打倒了吧?”
“谁当时说来着,‘你只是一个律师,不是法官,除了法官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判定你的当事人有罪’。”
“我跟你这么说过?”裴景安很显然在回忆。
“不是跟我说的,”楚清歌耸肩,“我进君同律师事务所的第一天,在门口听见你对苏学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