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李士宽从祠堂出来,背着手,慢吞吞往家走。
进了院门,李士宽站住,微微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枇杷树,片刻,扬声叫小孙子阿壮。
“阿壮呢,去叫侬三叔过来。”
正在屋里写字的阿壮答应一声,连蹦带跳的出来,往街道另一头去叫他三叔李文华。
李文华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一脸喜相,却喜欢绷着脸以显示他很凶很严厉。李文华是李士宽胞弟李士平的长子,李士平几年前已经病故了。
李文华家离得不远,没多大会儿,李文华端了碗梅干菜蒸肉,进了李士宽家院门,将梅干菜蒸肉送进厨房,进了堂屋。
“清明的事儿,议好了?”李文华还没坐下,先问了句。
他们这一房男丁最少,象清明祭祀这样的事儿,摊给他们的铜钿,和男丁多的房头一样, 可到了祀田分余粮的时候, 就又是照着人头分了,因为这个, 一提族里,他就没好气儿。
“嗯,跟去年一样,我叫侬来, 不是这事儿。”李士宽袖着手, 站起来,“走,到后头说。”
李文华跟着李士宽,一前一后, 进了后面的院子。
“小李庄的李文善, 侬知道不?”李士宽压着声音。
“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入土的时候风光得很,吾听人说过。”李文华撇嘴摇头。
死了还要风光,败家货!
“李文善的独子, 叫李学栋,今年县试,考了第三。”李士宽接着道。
“咦,伊家还供着读书人哪,这么多铜钿?怪不得风光大办。”李文华啧啧。
再多铜钿也不该花在死人身上,真是败家!
李士宽斜瞥着啧啧不已的李文华,一声长叹。
他那个弟弟吧,老实巴交不中用, 这个大侄子吧, 跟他阿爹一样的不中用!
算了算了,不中用就不中用吧, 至少会过日子不败家。
“侬去推辆车, 就说去县城看看香烛,到三岔路口等我。”李士宽不多说了, 直接交待道。
“好!”李文华先一声好, 随即疑惑道:“怎么不一起走?”
“阿拉去趟高村集。侬记着, 去高村集这事儿, 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侬媳妇也不能讲。”李士宽严肃交待。
“大伯放心。”李文华不停的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他大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 这不耽误他认真听话。
他这个大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精明人儿,他阿爹活着的时候, 他们家大事小事就是他大伯拿主意。
他阿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侬大伯怎样讲,侬就怎样做!想啥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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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珠和李玉珠推着李学栋回到家,李小囡和李银珠正在做饭,看到三人的脸色,就知道这铜钿没要着。
李银珠盛好饭,再将一只鸡蛋用棉线勒成两半,李小囡和李学栋一人一半。
她们家去年春天孵了十几只母鸡,被三堂伯李文才家偷了几只,给先生送了两只, 过年杀了一只,考县试的时候又杀了一只, 如今多数时候,一天只能有一只鸡蛋了。
“阿姐,族里一个铜钿也不给, 阿拉怎么去平江府?”李玉珠吃了几口菜饭,忍不住发愁道。
“找人借?”李银珠的主意又多又快。
“找谁借?借了怎么还?就算能考上,”李金珠的话顿住, 整个人萎顿下去,“考了府试还有院试。”
“院试要到杭州城考。”李小囡小声接了句。
“借了铜钿,万一考不上……”李玉珠看了眼李小囡,低头吃饭。
李小囡没说话,她真不敢打保票说她一定能考上。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各自埋头呼呼吃菜饭。
吃好饭,李金珠打点起精神道:“学栋和阿囡去念书,铜钿的事,吾帮侬二阿姐三阿姐想办法。”
李小囡和李学栋到堂屋没多大会儿,李金珠和李玉珠沉着脸进来,一人一架织机,咣咣噹噹开始织布。
李小囡溜出堂屋, 挨到正在涮锅的李银珠身边, 压着声音问道:“三阿姐,大阿姐想出办法了?”
“大阿姐不让讲。”李银珠眼圈一红。
“阿拉两个偷偷讲。”李小囡往李银珠身边挤了挤。
“是侬二阿姐, 要把自己典出去。”李银珠喉咙哽住。
李小囡呆住了, 片刻,慢慢萎缩蹲在灶口,看着涮着锅,时不时抬手抹一把眼泪的三阿姐,难过的想大哭一场。
第二天上午,李金珠和李玉珠送李学栋和李小囡回高家学堂。
李学栋进了学堂,高先生招手叫住了李金珠。
李金珠跟着高先生进了高家堂屋,只觉得屋里明亮富丽的让人眼花,到处都是好东西。
“你们族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