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媒婆横下一条心,等到装裱铺关门,坐在招牌后面的角落里接着等,一直等到天蒙蒙黑,一辆大车过来,跟在大车后面的两人下了马,牵着马进了隔壁茶坊,大车停在采莲巷门口,李金珠和李小囡一前一后下了车。
苗媒婆站起来,急步走到街道中心,突然顿住,一个转身,几步走到正准备甩鞭子催驴子走的车夫旁边,一把揪住车夫问道:“李家那俩妮儿雇了你的车?去哪儿了?”
车夫斜瞥着苗媒婆,哼了一声,正要甩胳膊挣脱她,苗媒婆摸出两个铜钿塞到了车夫手里。
车夫掂了掂铀钿,“郭巷东边的何家村。”
“干嘛去了?”苗媒婆立刻追问了句。
车夫再次斜瞥着苗媒婆,苗媒婆又递了一个铜钿过去。
“看人织布。”
苗媒婆噢了一声,刚刚松开手,突然又冲前一步,再次拉住车夫,“你送我过去一趟。”
车夫斜瞥着苗媒婆。
“不少你车钱!”苗媒婆爬上车。
“天都黑了,饭还没吃呢,不接活了。”车夫回头斜着苗媒婆。
“我多给你十个铜钿。”苗媒婆在车上坐稳。
车夫冲她伸出手,“那先把车钱给了。”
“先给一半。”苗媒婆摸出铜钿,点给车夫。
苗媒婆从何家村回来,进到平江城,已经人定时分。
苗媒婆让车夫直接把她送到平衙头家,付了余下的车钱,苗媒婆上前敲门,叫出了吴二奶奶,俯耳过去,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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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镇,码头。
点检所门口,排队等着点签筹画押的扛夫小马伸长脖子,看着前面一个年青扛夫手里那把签筹,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再看看人家的,小心的举起手,凑近去比了比。
他的签筹最多只有人家的一半!
“哎,兄弟,这都是你的?”小马再也忍不住,在前面扛夫肩膀上轻轻点了下,陪笑问道。
“当然!不都是我的,难不成还有你的啊?”年青扛夫心情极好。
“那你怎么这么多!”小马叫起来,“你看我的,比你少一半!我今天干满一整天,一会儿都没歇!”
年青扛夫斜瞥着小马,嘴角一点点往下扯,片刻,头伸过去,问道:“你们要上贡,我们不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上贡。”小马莫名其妙。
“你们两处发签,发两根收一根,我们就一个地方发签,跑一趟就是一趟。”年青扛夫一脸得瑟,冲小马晃了晃一把手简直握不完的竹签。
“啊?还能这样?你们这是冒领!这哪能行!你肯定过不去点检这一关!”小马瞪着年青扛夫。
年青扛夫斜着小马,再晃了晃满把的签筹,得得瑟瑟往前挪。
小马紧紧抿着嘴,盯着年青扛夫趴到点检柜台上,将满把的签筹递进去,立刻上前一步,挤到年青扛夫身边,伸长脖子看着里面的三个长衫。
三个长衫一个飞快的数着签筹,一个挨个验过真伪,一个写下签筹数目,盖上印,将那张二指长的小条递出来。
“让我看看!”小马顾不上自己的签筹了,冲上前看年青扛夫刚刚接到手里的那张小条。
年青扛夫将小条递到小马眼前,极其大方的让他看。
小马瞪着小条上的数目,直到年青扛夫捏着小条,晃着脚步往银庄去了,还呆站着没反应过来。
小条上的数目,比他的翻倍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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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显周和姚先生一人一个小马扎,面前两块土坯架了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大海碗肥多瘦少的炖肉块。
姚先生舀了些肉汤,挑了一块瘦些的肉块,又挟了几筷子笋干,放到碗里。黄显周只挟了两筷子笋干,舀了几勺肉汤烧在米饭上,就放下勺子,招呼蹲在他俩周围的扛夫。
“小九,你有病刚好,你先来,挟两块,老赵你年纪大了,你也多拿一块,都过来,一人一块。”
扛夫们急忙站起来,一人一块肉,再分了余下的肉汤。
“托两位老爷的福,这几天天天打牙祭。”一个扛夫笑道。
“托世子爷的福。”黄显周笑应了句。
自从世子爷在码头上搭起了棚子,一早一晚都让人送这么极大一海碗或肉或鸡过来,托世子爷的福,他这人缘越来越好了。
“黄老爷,那边那些人,一趟算一趟这事儿,您听说了没有?”一个中年扛夫问黄显周。
黄显周点头。
“这是冒领,您不管管?”中年扛夫问道。
“这可不归我管,管不了。”黄显周笑道。
“我看到好几回了,点检所也不管,那些长衫只管埋头数签筹,写条子,哪能这样!”再一个扛夫一脸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