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外的偏院。
长公主看着沈少臻的手提着斧头一次又一次砍着竹子,咬紧了唇角,心口泛着疼。
记忆里少年一身银色流云铠甲腰间配着黑银红缨枪,勒马站在城楼下,一张精致而又高贵的面容在日光下卓尔不群,凌然如战神。
也还记得十五六岁的他意气奋发、少年得志之时,纵马京都程,轻狂肆意的模样,他对她说,“公主万安,臣等祝愿公主但逢良辰,顺颂时宜。”
可却因为那样的一场祸事,少年殷俊的脸与身子全是伤痕,害他家全族被灭的罪魁祸首是她的亲兄长。
她放在心头上的少年,她舍不得触碰,最后却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痛,可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忍了许多年,想起来一件喜事,她提起裙摆蹲坐在他身旁,扬着那张显少变化的艳丽容颜,轻声道,“阿时,我们的洐止可能没有死。”
砍伐的斧头顿在原地,男子偏过头,面上的一道伤疤被汗水洗得更为清晰,他偏过头看向她,目光里好似闪着碎钻。
他哑着声音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你还记得蓁蓁吗?宋元臻的姑娘,可能真的就是圆海大师口中的贵人。”
“当年蓁蓁曾经拉着不让洐止从宋家离开,而且出事的时候,她也失踪了后来失去了记忆,圆海大师我没有交代,可是他却能算出蓁蓁出现会有好事发生,也说是洐止的贵人。”
“如果找到的话,我们一家三口远离京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再也不想见那些虚伪的嘴脸,也不想再要那些了,她只想要属于自己的一个家庭。
“好。”沈少臻压着嗓子,对上她的目光点头。
如果还活着的话。
不过元臻的女儿,他记忆里涌现出个乖巧的肉圆子,他记得洐止好像很喜欢她。
阳光闪烁下,两人相视而笑,岁月静好。
远处的一身深青色衣着的少年目光看向此处,随后垂眸继续烧着自己的火炭,火中燃烧着搜集来的信息,火舌吞咽着纸上的字,依稀看出两份,小郡王妃出府与宋家二少爷的义弟,还有长公主口中的洐止消息。
原来所有人都已经把后路想好了,那么他呢?
他的路只是那一个方向吗?
每年来此处并非所愿,可是还是需要来的,来此祭拜沈家三百人口的灵魂,以及时刻提醒他肩上的责任。
所有人都在要求他懂事,要求他快速长大,却没有一个人守在他身边让他成为一个明君还是暴君,又或者是否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竹林外的一对佳偶看得有些眼疼。
宴臻攥紧双手,想起那温热如月的人。
她出去是见了人还是开始了她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如同他们也当作一把匕首用?
她不说,他便假装不知道罢。
午膳之上,长公主交代了年关后需要做的计划,她身后的人已经时刻准备着,暗卫以及朝廷的支持者都已经安插好。
宴臻负责身体,利用蓁蓁的贵人的身份吸引火力,然后一点一点将朝廷上一半的呼声拉拢过来,皇帝既然说贤者胜之,那么就打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
沈少臻和剩下的沈家部落的人训练好兵力,将人从四处各地慢慢涌入自己的兵力去替换京都那些人,一点一点的侵蚀,等到交接完毕后,就开始夺兵权。
西部的兵器已经打造好分布在各个角落,有守卫营房内会有内应,到时候发布号令即可。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宴臻目无表情吃着饭,心底却凉薄无比,他们只想着自己,全然不顾他罢了,如果真正的洐止在这儿的话,哪怕他让他们把自己杀了,是不是就会立刻倒戈?
毕竟他们说起另一个人的时候,谈及的话题比他的还要多。
回去的路途上,他靠在马车边上,耳边全部是他们的话语。
“宴臻,我们必须成功,你身后站着的数百性命,他们的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不能对不起他们。”
“复仇的路虽然艰难,可是宴臻,你想想你的母后。”
“沈家的三百多人口全被灭口,你知道沈家军和那些疆场的将士是怎么死的吗?”
“···”
他头疼欲裂,眸孔之下殷红一片,直到听到那一句,“夫君可是累了?”
那些包裹着黑暗的耳语尽数消散。
“可能是路上颠簸了一些,不过耽误不了回宋家的时间。”长公主轻笑。
“母亲误会了,我···母亲是把蓁蓁看透了,确实瞒不住,那母亲也先洗去风尘,我陪着夫君慢慢来。”宋枝鹤温柔轻笑,言语中带着羞赧,里侧的人听着眉眼也微微松动。
“好。”
长公主点头,领着嬷嬷先进门。
门外便只剩下稀少的宫仆和宋枝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