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正厅内,端坐在上首的李善看着侃侃而谈的中年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只听了两句,他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来的并不是突利可汗遣派的使者。 想想也是,若是突利可汗真的有意,结社率那儿是有秘密联络通道的,何必公然叩关求见? 看着懒洋洋的李善,中年人脸上怒气愈盛,高喝道:“他日可汗率数十万铁骑踏破雁门关,尔等……” “砰!”坐在侧翼的李道宗猛地一拍桌案,喝道:“那就试试!” “道宗兄勿怒。”李善又打了个哈欠,笑容可掬的问:“若使颉利可汗不发兵雁门……贵使尽可提条件。” 中年人得意的捋须道:“只需一人头颅即可。” “何人头颅能息可汗盛怒?”李善笑容愈盛。 李道宗隐隐听出了点味道,冷笑道:“莫不是馆陶县公李怀仁头颅?” “正是!”中年人上前一步,情真意切劝道:“李唐开朝,国公、郡公均数以车乘,区区县公罢了,更何况不过一地县令……” “此人勾连苑君璋,以至可汗盛怒,若得此僚头颅,可汗愿与唐国结兄弟之好……” “只怕非是颉利可汗遣派,而是欲谷设吧。”李道宗哼了声,“倒是聪明……大败之后遣使者以此逼迫……” “聪明,聪明……哈哈哈!”李善笑得前仰后合,“不料道宗兄亦喜说笑。” 笑了好一阵,笑得李道宗也忍俊不禁,笑得那中年人一脸茫然,李善这才擦去眼泪,叹道:“阿史那子弟,倒也见过几位……” “始毕可汗子嗣中,突利可汗最贤,可惜缘悭一面,不过其幼子阿史那·结社率,虽懵懂不知,却有粗豪七十。” “处罗可汗子嗣中,阿史那·社尔文韬武略均有可取之处,更明大局,晓进退,知趋利避害,他日必有所成。” “阿史那·摸末……最令某惋惜万分。”李善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人,“当日某与摸末兄一见如故,均有倾盖如故之感。” 李道宗看向李善的眼神颇为诡异……雪夜袭营早就传遍长安,他当然知晓,不过细节处不知道太多,今日听着李善的感慨,实在是无语。 “虽是某亲手送摸末兄下幽阴九泉,生死两隔……但也不得不承认,阿史那·摸末此人,论心机手腕,不过其兄社尔。” 中年人终于明白过来了,面前这位就是传说中谈笑杀人逼降苑君璋的李怀仁,登时两腿战战,汗如雨下。 欲谷设两度抵雁门关前,但消息断绝,又与苑君璋反目,到现在还不知道雁门关一直在李善手中,他只是按照固有的思维判断,虽爵封县公,但不过就一个代县令…… 毕竟前面这些年,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给不给,不给就打……李渊基本都选择了屈服。 李善饶有兴致的盯着,可惜颉利可汗……欲谷设此僚,军略领兵无不庸碌,更无自知之明。” “正所谓,蠢如猪,弱如鸡,胆怯如鼠,不肖其父!” 李善突然偏头看向李道宗,“道宗兄,还请代为拟文,今日之言,必要他欲谷设知晓。” 李道宗抿嘴一笑,唤来书吏取笔墨纸砚……倒是那个汗如雨下的中年人心中一松,至少自己能活着回去,对方没有杀了自己的打算。 “当日欲谷设被某生擒,受尽羞辱,自当深恨。”李善斜斜靠在椅上,神态自若,笑道:“不怕告诉你,河东道驻兵均已回调,驻守代州的江夏郡公李高迁、襄邑王、淮阳王、刘世让如今均不在此。” “欲谷设若有胆子,尽管来攻!” 那边李道宗已经写完,随手丢下毛笔,将信纸一推,纸张飘飘摇摇的落在中年人的脚下。 面对着李善那看似温和的笑容,中年人僵立半响,弯下腰捡起了信纸。 “那就如此吧。”李善又打了个哈欠,突然咦了一声,“欲谷设以你为使……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中年人愣了下,躬身道:“在下祖籍朔州,鄯阳刘氏。” “刘?”李善看模样更是意外,坐直了身子,“是胡姓汉化?” “自然不是,鄯阳刘氏上承刘汉……” “噢噢,原来是汉人啊。”李善叹了口气,霍然起身,喝道:“来人!” 王君昊、赵大应声入内。 “拖下去,割双耳,乱棍打出!” 李道宗忍不住笑道:“怀仁此举,颇有胡汉不两立之意。” 李唐一族有鲜卑血脉,再加上之前南北对立数百年,最终以北统南而告终,所以北地胡汉之分其实没有太明显的界限……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