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浩浩荡荡的人马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北行去,初唐尚无盛唐时期的奢华,帝王、亲王也都是骑马而不是乘坐巨大的车驾。 人流中,亲王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被天策府诸多幕僚、将士围在中央,偶尔条件反射的拽一拽缰绳,让胯下坐骑顺从的跟随大队。 周围的天策府众人也都面色肃穆,只不过大部分人是因为自去年至今,东宫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秦王一脉势力渐有衰弱之态,而几位秦王心腹幕僚却不同,杜如晦、房玄龄、凌敬、长孙无忌四人脸上跟李世民差不多……说得难听点,就是如丧考妣。 从李世民这个角度来说,这个说法可能比较符合他现在的心境,考妣即父母,但李世民的母亲窦氏早逝…… 对于陪着李渊去仁寿宫避暑,李世民是无所谓的,太子建国,即使有裴寂的相助,但很多事情也不可能肆意处置,终究还是要递送仁寿宫让李渊决定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李渊去仁寿宫,太子不在身侧,对李世民来说是有利的。 不过李世民还是将能带来的幕僚都带来了,特别是最近成为东宫一脉眼中钉肉中刺的杜如晦。 前方似乎停下了,李世民勒住缰绳驻足,看向前方的视线中带着些许冷漠,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记得。 “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功。” 原来父亲您也知道,大唐能如此迅速一统天下是我的功劳啊! “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 对这句话李世民被堵得心塞,那是武德元年的事了,那时候刚刚建立的李唐仅仅在关中、陇右就有薛举、李轨这样的强敌,谁知道李家能不能完成蛇吞象的壮举? 那时候,李唐需要内部稳定,方面大将才能无后顾之忧……难道那时候我能不同意父亲选长兄为太子? 李世民至今还记得父亲在接下来讲述那几句话时窥探狐疑的眼神。 “且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观汝兄弟似不相容,同处京邑,必有纷竞,当遣汝还行台,居洛阳,自陕以东皆王之。” 李世民至今还能感受到那时候自己内心的悲凉、绝望,去年李善、房玄龄、杜如晦、凌敬等人都有共同的观点,或许可以以避祸洛阳来判断陛下的心意。 如果陛下同意秦王去洛阳……那只能证明一件事,陛下绝不会让李世民入主东宫。 换句话说,李渊是保定了太子。 但李世民没想到还没轮到自己来试探,父亲就已经开口了……父亲在前隋就身居高位,更是军方大将,如何能不知道轻重? 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不做二人之想,秦王一脉的将领在中原,在山东,在河北,在蜀地,在江淮多握有兵权,一旦去了洛阳……李渊在的时候还好说,一旦不在,天下必然分裂。 以秦王一脉的实力,仅仅握有河东、关中、陇右三地的李建成有能力抵抗吗? 几乎没有一丝的可能。 李世民远远瞥见了李元吉的身影,嘴角挂起一丝嘲讽,其实大哥和三胡没必要反对,父亲是绝不会放自己去洛阳的。 而父亲突然有这样的提议……很可能是去年末张亮被三胡举报下狱引起的,李世民命张亮在中原、山东之间奔走,招揽人手以备他日之用。 气氛有些压抑,身边的房玄龄指着路边的岔路,笑着说:“那边可是日月潭?” “不错。”凌敬点头道:“武德四年怀仁始定居此地,之后改建村落,三四年蔚然大变,有江南之风。” 一旁的李道玄开口道:“怀仁命人挖掘水渠,从每户人家门口流过,在村东头汇集成湖,最后汇入泾河。” “听闻邯郸王与陇州总管不和?” 开口的是程咬金,李世民侧头瞥了眼,看的却是段志玄。 周围又安静下来,李善与天策府的关系现在有点僵,主要还是因为段志玄……在知道李善在陇州将常达逼的挺狼狈之后,这位天策府大将挺同情常何的。 简单的交谈后,大队再次沉默的前行,气氛越来越压抑,李世民、凌敬、杜如晦这些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想入主东宫,那已经是近乎不可能了。 凌敬记得前几日密议中,秦王用讥讽的口吻提及,陛下许“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 当时几位幕僚都很无语,大家都是熟读史书的人,先不说什么“建天子旌旗”的操作性,光是后一句“如汉梁孝王故事”……那简直是扯淡啊! 汉朝梁王就是大名鼎鼎的刘武,其兄长就是汉景帝刘启……这位皇帝很喜欢这个小弟弟,曾经许诺,千秋万岁后传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