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盛夏时节,烈日当空,气候干燥,李善与崔信站在半山腰间的一处树荫下,远远眺望,数以万计的马蹄卷起漫天黄沙,滚滚向北而去。 “希望管国公、长兴县公能有所作为。”崔信叹道:“建国八载,谁都没将梁师都放在眼中,谁料得到……” 钱九陇出身湖州长兴县,适才李善、崔信入军宣读诏书,钱九陇爵封长兴县公,不仅率兵入泾州,而且还检校泾州刺史。 同时管国公任瑰率兵北上陇州,出任陇州总管,现任总管常达平调泾州刺史……倒霉的泾州刺史前不久率兵勤王,结果被梁洛仁伏击大败,司马、长史均战死,自身带伤遁逃,没几日就伤重而死了。 “应该能稳定防线吧?”李善咳嗽两声,“均是战功卓著的将才。” “若是局面不稳呢?”崔信转头问道:“听闻陛下有意使你主持战事?” 这事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在很多人看来,有了救驾之功的李善被李渊授予节制诸军之权,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主帅的不二人选。 李善打了个哈哈,“不敢承如此重任,若是管国公、长兴县公力战无功,只怕陛下再犹豫,也不得不……” 崔信听得懂这句话,如果钱九陇、任瑰不能收复三州,李渊是不可能坐视梁师都在关内道扎下根的,再犹豫也不得不重新启用秦王了。 今日一系列的变故让崔信脑子有点乱,女婿似乎与东宫那边有些关联,但似乎又与秦王这边也有瓜葛,不会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吧? 崔信不再多想,只哼了声,“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仁寿宫就好!” 如果是凌敬说这种话,李善非得掰扯几句,若是王君昊、朱八说这种话,李善说不得要装模作样抽上几鞭,踢上几脚,但没奈何现在是泰山大人啊。 李善委屈的说:“这次和小婿真的没干系,我又没招惹梁师都……” “我是指突厥!”有点脸黑的崔信没好气的低喝一声,就在昨日,李渊笑着说起明年赐婚一事,好吧,这小子今天就改口自称小婿了。 听了这话,李善悻悻然道:“这倒是……月初听闻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开战,小婿就觉得古怪,其间必有内情。” 顿了顿,李善小声解释道:“当日小婿放出流言,阿史那一族,唯社尔与突利堪为枭雄。” 崔信点头道:“此为离间之计。” 李善叹了口气,“阿史那·社尔其人,晓汉学,通韬略,如何看不出来……” 崔信有些蒙逼,但李善没有继续解释,后世有句著名的谚语,不要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事,因为他们想让你那么做。 其实这个道理也可以反推过来,我放出流言希望突厥内乱,肯定已经看穿的阿史那·社尔却如我期盼的那样去做,而且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 但问题是,阿史那·社尔并不一定要与突利可汗开战来证明自己对颉利可汗的忠心,他有很多方式去避免这一场内乱,即使是暂时的内乱。 阿史那·社尔也应该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再得到颉利可汗的信任了,一旦突利可汗被剿灭,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谁让李善那条流言在五原郡大肆传播呢。 但是阿史那·社尔还是那么做了,没有退缩,也没有冷眼旁观,一赶回五原郡就开战……这不得不使李善心生疑窦。 不过这一切李善不准备向崔信解释,甚至都没有跟凌敬提起过……毕竟决定放归阿史那·社尔的是李渊。 此次也算死里逃生的崔信打量着女婿,轻声道:“战事凶险,日后还是能避就避吧,更何况有救驾之功,陛下伤势也不算重,应该还能至少在位十年。” 李善点点头,“已然册封郡王,升无可升,立下再大的功劳,毕竟不是亲王,难以入中枢,明年成婚后,就长居长安,不再外出。” 一想到明年的婚事,崔信心里就不舒服,但随即听到李善继续道:“不过此次救驾,身边近人应该能捞到不少好处呢。” 听了这句话,崔信眉头一扬,“前几日听陛下与秦王、杨公商议,封赏差不多已经定下,周家二郎或能封爵。” “周二郎这憨货倒是好运气。”李善笑骂了句,周二郎翻山越岭去了汧源县,结果当时李善已经北上华亭,等这厮去了华亭,李善已经南下仁寿宫了。 “不避凶险,乱军中护佑陛下,理应重赏。”崔信略略提了句,他自己就是被周二郎从乱军中捞出来的。 “也不错。”李善随口道:“这次张三郎、何方、曲四郎、侯洪涛等将不知会有何等赏赐。” 崔信想想也觉得世事奇妙,世人都觉得李善很像秦王,同样年少踏足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功勋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