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忍不住感慨道:“灵州军的确在贺兰大败梁军,但裴公……” 李善实在有些意外,自己是灵州军前任主帅,旧部嫡系遍布军中,虽然自己没有刻意去打探,但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第一批知道军报的人。 今日在城门外遇见来报捷的信使,之后就直接来了裴府,而裴世矩今日轮休是没有上衙视事的,知晓灵州大捷那就必定不是通过信使,说明他在自己之前就知道了战报。 只是一句话就让对面的青年想了这么多,虽然是敌手,但裴世矩也有些好笑,解释道:“老夫不知贺兰何地,只昨日黄昏听太子提及,薛万彻于怀远破阵。” 噢噢,原来是前一场战事,李善有些尴尬,裴世矩突然觉得有些无聊,自己与这位青年交锋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没能成功,现在在嘴上讨些便宜有什么意义呢? “赵国公确为名将,此战或能毕其全功。”裴世矩随口道:“但只怕战后要被调回长安。” “或许吧。”李善不动声色的随口敷衍。 “需知晓乃是太子殿下举荐苏定方继任灵州道行军总管。”裴世矩嗤笑道:“数月来,陛下几次试探,无非就是为此。” 李善苦笑了声,当日秦王举荐窦轨,实际上是反向逼着太子举荐苏定方,从而使秦王一脉的将领能实际掌控关内道的兵权,但没想到在这儿出了漏洞,自那之后,李渊开始怀疑自己与东宫暗中有来往……李渊决定战后调苏定方回京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想了想,李善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薛万彻、冯立应该不会回京吧?” 太子能依为腹心的将领并不多,李高迁的能力是个问题,罗艺虽然依附东宫但毕竟隔了一层,很多事不太好说,而薛万彻、冯立是绝对忠于李建成的,而且在能力上也足够出色。 李善在心里琢磨,以自己打听的消息来看,舅父好像也很得太子信重啊。 “且待老夫一试。”裴世矩如此回复,其实两个人对将来的局势发展都有着相似的预估,很多事情在面对面的私人场合下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也隐瞒不了什么,“陛下虽厌弃太子,但不会即刻易储,此战落幕之后,如淮阳王、李客师、段志玄诸将都会回京,陛下理应不会拒薛万彻、冯立回京。” 的确有道理,李渊既然不准备立即废掉太子,那就不会太过刺激东宫。 “此二人均为良将,若是折损在夺嫡之中,实在……” 裴世矩叹道:“若是秦王得胜,太子嫡系难道不也是被一扫而空吗?” “不至于此。”李善嗤笑道:“太子是不会也不敢以程咬金、秦琼、尉迟恭、段志玄为将的,但秦王是敢以王珪、魏征为相的。” “此非秦王有雅量。”裴世矩哼了声,一方的基本盘在军中,一方的基本盘在文臣,怎么能想比呢。 李善没吭声,歪着脑袋回忆,历史上李二还真的没有大开杀戒,太子、齐王的子嗣全都干掉了,妻妾女儿好像都没杀,之后薛万彻最后还是降了,而且还成了贞观名将。 不过东宫的那几位幕僚文臣似乎下场都不太好,魏征堪称名臣但死了之后被定罪,儿子与衡山公主的婚事被取消,甚至魏征的墓碑都被砸了,至于王珪、韦挺、裴寂印象不深,但应该也混的很一般,裴寂好像还被干掉了……毕竟是害死刘文静的元凶。 对了,李二还请回了太子李建成的第一位老师,“太子杀手”李纲给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李承乾做老师。 裴世矩打量着李善,突然饶有兴致的问:“你何时投秦王麾下?” “出任代县令前夕。”李善坦然直言,“裴公举荐晚辈出代县令,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总不能让晚辈还无动于衷吧?” 裴世矩皱着眉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李善那么迟才投秦王吗? 李善很感兴趣的观察着裴世矩,笑着说:“其实裴公应该问……何时择秦王。” 看着裴世矩脸色微变,李善继续说:“早在出征山东之前,其实那时候秦王已然知晓内情,但河东闻喜裴氏两位宰辅,秦王何敢纳之?” 裴世矩补充道:“那时候你也不敢贸然相投,直到你与平阳公主姐弟相称,爵封县公,得陛下信重……” 说到这里裴世矩突然住了嘴,微微垂首盯着桌案,半响后才低低道:“他攀附东宫……是伱做了手脚?” “是了,那时候你随李乾佑在齐王麾下,他以长安县尉随军……” 片刻后,裴世矩抬头看向李善,“你……” “秦王殿下雄才大略,非其不能取天下,非其不能定江山,晚辈早已择之。”李善叹道:“裴相依附东宫已久,而裴公初入关中归唐,即被授太子詹事,但世家门阀,自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