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个时辰的奔波让李善这一觉睡到了夕阳西下,还是被饥肠辘辘的饥饿感逼起来的。 刚刚起床,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李善正一肚子心事呢,心想那些跟着十一娘过门的侍女实在是有点没规矩,但推门出去,只能露出一个伪善的笑容。 谁都惹不起啊。 朱氏、岳母大人张氏、长孙氏和平阳公主众星捧月的将崔十一娘围在里面,不停的讲述需要注意的地方,居然都没发现李善。 “咳咳,咳咳。” “怀仁总算起来了。”长孙氏掩嘴笑道:“连夜回家,十一娘真是好福气。” 得,连夜回庄的事情算是彻底盖过去了,就算李渊、李世民那边起疑也查不出什么端倪,而且还给自己竖了个柔情郎君的人设。 一时之间李善都没什么话说了,只能干笑几声看向崔十一娘,“太医署的医者如何说?” “放心吧,都说好。”平阳公主笑着说:“初为人父,怀仁此后要行事端正,深夜纵马而回,不是闹着玩的。” 张氏也点头赞同,“有朱娘子在,难道还会委屈了十一娘,那么急着回来作甚?” 虽然京兆内道路平坦,但毕竟不是水泥路啊,骑术再高明的骑士也不能保证安然无恙,一个不好摔了或者落马,危险性都是难以揣测的。 李善哈哈一笑,“正如三姐所说,初为人父,自当重视。”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平阳公主与长孙氏要回城,而张氏担心女儿,干脆就留宿在庄子了,反正丈夫随驾在仁智宫,两个前任留下的儿子与自己是相看生厌。 十一娘是张氏唯一的骨血,说得夸张一点,若干年后,崔信故去,张氏在家里的地位都要靠女儿、女婿来维系。 李善殷勤的送平阳公主、长孙氏出门,脸上笑着,嘴里低声问:“三姐,裴弘大近来可好?” 平阳公主眉头一皱,“昨日在朱雀门见过,并无异样,精神抖擞。” “那就好。” 平阳公主看了眼边上的长孙氏,知道这位妇人的丈夫、儿子都依附秦王,自身是秦王妃的堂姐,而且也是知晓内情的人,径直问道:“怀仁在担心什么?” 长孙氏浅笑道:“无非是担忧东宫举事罢了。” 顿了顿,长孙氏看了眼已经疾步赶回后院的李善,低声道:“理应不会,但若是裴弘大时日不久,或许会对庄子下手。” 平阳公主呃了声,声音压低道:“听怀仁提及一次,裴弘大在庄子里是安插了眼线了的……” 长孙氏这次没吭声,心想以李怀仁的心机手段,勉强能与几朝名臣裴世矩抗衡,但如今局势如此,只怕后者也难有回天之术。 回到后院的李善站在门口处,慢慢挪步走近,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虽然不会诊脉,但毕竟是个医生,凌晨时分就差不多能确定了,甚至依稀记得长长一觉做了个梦,好像自己笨手笨脚的在替孩子换尿布? 怎么与孕妇相处,李善还是有经验的,毕竟也轮过科室,但怎么与怀孕的妻子相处,李善有点麻爪,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些孕妇丈夫既欣喜又担心,还有点恐惧的神色。 这种心理活动直接导致李善走到崔十一娘身边,妻子伸手借力想站起来,李善居然猛地缩手,结结巴巴的说:“坐着,只管坐着。” 一旁的张氏忍不住笑,“才两三个月呢,走动无碍的。” “不不不,要小心谨慎。”李善难得的反驳岳母大人,殷勤的问:“十一娘,想吃什么?” 看着面前这个好像很陌生的丈夫,崔十一娘也忍不住的笑,脸颊的小酒窝格外明显,用糯糯的语气说:“记得有一次炖的鸭子汤很香。” “好!”李善一口应下,“我去杀,我去做!” 一旁的朱氏都想捂脸了,儿子这傻乎乎的样子真有点丢人啊。 大半个时辰后,一锅香喷喷的笋干老鸭汤端上来……还没有历经后面两次小冰河时期,如今即使是关中也是有竹子的。 李善小心翼翼的舀了四碗,朱氏低头瞄了眼,再看看对面张氏那碗,鸭翅膀、鸭腿两人都是没份的,全都留给崔十一娘了。 朱氏也不恼火,还嘴带笑意,果然崔十一娘喝了两口就皱起眉头,只挑挑拣拣吃了两口笋干就放下筷子。 “怎么了?”李善这个新丁还疑惑的喝了口自己碗里的,“和上次一样啊,特地挑了一只肥鸭。” “太腻了……”崔十一娘小嘴撅起,“想吃点酸的。” 李善咧咧嘴,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既没有葡萄,也没有杨梅,这就有点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