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宾客大都已经离开,女眷中只有大长孙氏留了下来,外院中只有与李善关系最为亲密的王仁表、李昭德、张文瓘留了下来。
书房内,张文瓘好奇的左顾右盼,一会儿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一会儿从书架上取几本书翻翻。
王仁表本就性情沉稳,李昭德在父亲遭遇大变后也变得沉稳起来,两人都安安分分的坐在那儿。
他们俩都心里很有数,自己这位好友名重天下,常有剑走偏锋之举,实际上却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不管是王仁表来了很多次的日月潭,还是李昭德长久驻足的百泉县外的唐军大营,李善从不会将客人引至书房。
事实上,如今书房外,正有四名持刀亲卫把守。
王仁表的视线在书房中扫过,陆续扫过桌上被涂改的文稿,墙上做了标记的地图,心想这儿很可能是怀仁与凌敬、苏定方议事的场所。
“孝卿兄知晓,小弟不喜茶。”李善端着木盘进来,将四杯温水放在桌上,笑道:“这还是从东山寺深井打来的井水。”
“可惜了叔母的点茶手艺。”张文瓘坐了回来,“十一娘还在家里学了好久的点茶呢。”
“那可不是为了某,是为了母亲。”李善哈哈一笑,“对了,稚圭准备何时大婚?”
张文瓘有些意外李善提及这件事,因为与他定亲的崔氏女是清河崔氏小房,其隔房伯父就是被李善亲手斩杀的崔帛,为了这件事,清河崔氏小房那一支至今对李善都颇有微词。
“还不知道呢,至少应该是明后年吧。”张文瓘想了想补充道:“上个月父亲来信,最好是小弟明经科中的之后再迎娶。”
李善笑着问:“记得叔父已经迁职了?”
“嗯,前几日接到父亲来信,已经抵太原。”
齐王被废,太子失势,秦王的势力极度扩张,这种变动不仅仅局限在长安城中,江南、蜀地不提,至少关内道、河东道这些与长安距离很近的地方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动。
比如张文瓘的父亲就是个例子,张虔雄原为泽州阳城令,此番一跃晋升代州录事参军事。
李善沉吟片刻后看向王仁表,“孝卿兄,稚圭虽已近加冠,但性情跳脱,难以安心读书,不如让其去太原随其父潜心修读,待得明岁再来京赴考?”
王仁表深深的看了眼李善,“怀仁说的是。”
“甚么?”张文瓘不干了,“明岁明经科,小弟必然取中!”
“说什么大话!”李善喝道:“今年明经科,你与昭德一同赴考,双双落榜,也就是因为你父亲远在河东,而乾佑叔父也在原州,不然必然要怪责到为兄头上!”
被连累了的李昭德没吭声,却仔细的打量着这三个人的神色,张文瓘忿忿不平,王仁表神色淡然。
张文瓘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有主见的人,去年梁军攻陇州,他疾驰求援,又跟着李善一同北上,后来李善驻军百泉县,张文瓘参赞军务,也表现不错。
“怀仁兄,其实小弟留在京中并无碍难。”张文瓘冷静了下,低声解释道:“无论如何,不会有人为难小弟……”
“错了,错了。”王仁表打断道:“长安城内,何人不知怀仁重情重义?”
李昭德也点头赞同,“若是有人以稚圭为挟,怀仁兄何以处置?”
张文瓘眼角跳动了下,看了眼李善,又看了眼王仁表,他自己是心里有数的,李怀仁八成已经投入秦王麾下,而且时间可能还不短,但听李昭德这话的意思,好像也猜到了什么。
李善眼角余光扫了扫神色平静的李昭德,心想这位倒是心思敏捷的很……但也无所谓,就目前局势而言,自己与李世民走的近一些,甚至有投靠的趋势,其实也无伤大雅,被人看出来也没什么,毕竟李渊都有过暗示甚至明示了。
“某定居长安数年,多有友人,但真正相交于心的并不多,如房遗直、长孙冲等人均为秦王府子弟,虽然投契,但难免有所顾忌。”李善缓缓道:“如定方兄、范十一、张三郎、曲四郎等人,虽然名为亲卫,实则为友,但他们终究是和某站在一处的。”
“所以,算下来,如今尚为百泉令的德谋兄是一个,孝卿兄是一个,昭德是一个,魏玄成是一个,薛万彻是一个,张士贵是一个,你张稚圭是一个。”
李善盯着张文瓘的双眼,“如果伱被擒走,别人要挟,你要为兄如何抉择?”
“但……”
张文瓘的话还没说完,李善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他看向了李昭德。
“昭德不同,他的伯父是代国公李药师,无论夺嫡胜负如何,他都能稳如泰山。”李善打断道。
的确,不管是太子还是秦王获胜,距离长安最近的延州道行军总管代国公李药师的分量都是极重的,身为李靖嫡亲侄儿,不会有人对李昭德做什么。
李昭德目光闪烁,果然是涉及夺嫡之争,这位被视为不偏不倚的兄长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偏不倚……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以其军功、名望,以及两度救驾的功劳,还有陛下对其的信重,以及平阳公主为后盾,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上位,都理应笼络而不是加害。
所以,只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