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甲却只是问,“科举考试是国家抡才大典,何等重要之事,丁启相范逊等因不肯奉旨移民,结果就以罢考威胁地方官员,地方官员不从,他们不仅自己罢考,还阻拦其它考生入场考试,甚至冲入考场,把应考考生的试卷撕了。
孤问先生,这事放在任何一朝,任何君王任何朝廷,只怕都无法容忍吧?
历来科场舞弊,一经发现都是重则处死轻则永不录用甚至流放,这些人的行为可比舞弊恶劣无数倍。
郑三俊既然是数朝元老,难道不懂这些,他还要为这些人发声,甚至借机抨击圣人定策,这只怕不能简单的用倚老卖老来解释了吧?
况且,诸司会审,可是拿到了不少证据,郑三俊与丁魁楚丁启睿叔侄、侯恂侯方域父子等书信往来,攻击朝政,怨愤圣人,可都是实打实的,还有河南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罢考事件,而那几位被问罪的布政司参政、按察副使、提学参议、知府等有的是他学生,有的是他亲戚·······”
“当年郑三俊做刑部尚书时,户部尚书侯恂坐屯豆事下狱,郑三俊因其是东林同党,三次皆议其轻罪,又有工部钱局官员,监守自盗,也因其是东林,郑三俊亦拟轻罪。”
太子拿出郑三俊的这些往事,明着告诉黄道周,郑三俊这次并不冤,只能说朝廷没有给这位东林大佬面子,七十多岁了没给他最后的体面。
但这不能怪朝廷,更不能怪皇帝和他,因为郑三俊这次撞枪口上了,这两年朝野有不好的风向,而且这股妖风越刮越猛。
本质上就是当初朱以海起兵之初时,大明大厦将倾,曾经高高在上的士绅地主们自身难保,所以有的降顺有的降清,有的无奈投朱以海,面对朱以海的种种新政,在皇帝的御营刀枪和鞑子、流贼等的各方压力下,他们只能暂时妥协。
从厘金到清田,从罢撤卫所到清理军屯,从废除军户匠户,到士绅一体纳粮,每一步的妥协,其实也不是真正的自愿的,只是形势所迫。
等到如今天下恢复,他们以为自己又行了,想要解除‘战时’的那一套,恢复旧制,恢复他们原来的利益。
可皇帝如何肯?
皇帝不仅不肯,甚至还开始对以前站错队的那些人开始收拾,迁移那些五品以下职官的士绅家族到京畿落户,甚至之前已经用洪承畴他们一遍遍的把原先战时全部接收的官吏,一步步的将他们能者上庸者下的筛选掉一大批。
皇帝的限田、限奴等政策,也是进一步的打击了那些曾经站错队的士绅地主们。
现在又在搞公务员考试,地方衙门的吏,以后也要考,甚至朝廷近年建了一所又一年的专科院校,什么政法学堂什么财税学院、师范学院等等,又在地方建小学堂等,招募那些高小毕业生或是秀才们入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衙门做吏,或是通过统一的公务员考试招进去。
这种虽只是针对吏员,但对于许多地方士绅地主豪强们来说,他们能在地方上有很强的影响力,甚至保证自己一方大族豪强的利益,本身也是靠着在地方衙门里对胥吏位置的控制甚至垄断维持的。
当朝廷对吏也要搞回避制度,搞公务员考试招收,搞专科学院定向委培分配这些,无疑就是对这些地方士族的重新洗牌。
没有谁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利益。
士绅地主们总想着恢复旧有局面,而皇帝却主导着朝廷在不断深入改革前行,这种博弈也就不会停止。
借着某些事件,便会有冲突爆发。
但皇帝不会妥协和退让,皇帝在冲突爆发时选择的是硬刚到底,甚至还要杀鸡儆猴。
郑三俊的资历、威望,甚至他的名声他的年纪,本来确实不会动的,这样的人挂个太子太傅之类的虚衔,当个朝廷的吉祥物挺好,现在皇帝却直接要弄死他。
可见现在这种博弈到了何等程度。
一般的小猫小狗已经打压不住那股妖风,必须得有重量级的人物祭旗才行。
这些东西,太子自己能悟到一些,而另一些是他的老丈人广东巡抚张煌言告诉他的,说这话的时候,大学士堵胤锡也在。
太子本来想是杀丁魁楚震慑,可皇帝直接把郑三俊、侯恂和侯方域三人也拎出来杀,用意明显。
曾经的绍天帝朱以海,那是仁慈宽厚无比,丁魁楚身为两广总督一年多贪污了八十万两银子,皇帝都没杀他,还替他保留名声颜面,让他体面退休。早期时方逢年、陈盟等阁老们结党内斗,他也没怎么严惩。
更别说那些军头武夫们还能高官厚爵。
可那并不是皇帝本意,皇帝也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起兵之初,丁魁楚做为两广总督能够开读诏书,率两广拥立他已是大功,所以就算后来贪污严重,可皇帝为了安抚两广也只是半绑架式的把他带回京。
可现在不同了。
不同时期,斗争的目标和方向不同了。
以前是先团结内部对付外虏,而现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