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来到含凉殿,看见在卧榻上休息的李治这才松了一口气。天皇病弱、天后凶悍、太子懦弱,这些加在一起不免让刘仁轨心惊胆战。
他想起了前汉的吕后之祸。天后与吕后一样在朝廷主政多年,天后的母族虽然看似不起眼但实则已经根深蒂固,已有吕家之势。
京师之中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已经占据高位,京师之外天后的外甥秦梦年手握兵权镇守一方又战功赫赫,皇宫之内又有其姊武婧儿掌管宫廷事务。
天后若动,恐怕很容易达成目的。如此下来,怎能不令人心惊胆战?
武媚娘扶着李治坐起来,拿过一个引枕让李治倚着。李治看向几位股肱之臣,缓了缓,说道: “朕身体有恙,欲服饵,朝政赖诸卿了。
刘仁轨看着李治气弱的样子,心中一紧,问道:“天皇,这服饵危险,你要三思……”
李治摆摆手,道:“服饵……未必不佳……”
刘仁轨见李治主意已定,又问:“臣从太医处听闻这服饵需要处于无风密室内服药休息,而且切勿心生忧虑。因此,臣请令太子监国以安人心。
刘仁轨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李治,李治颔首。
刘仁轨见状,问道: “太子何在?”
李治看向武媚娘,武媚娘吩咐宫人道: “来人,去东宫请太子过来。”
武媚娘自从进殿之后就一直脸色凝重。此时听到刘仁轨请太子监国,她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揉捏成一团。
于私,她是李治的妻子,二人相濡以沫几十年。她和李治商议服饵的事情时,根本没有想起太子,心中早已把李治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
但现在却被刘仁轨的言语敲打醒,即使她们夫妻再如何情意相投,众人仍没有将她武媚娘看作李治意志的继承者。
于公,她是天皇的天后,执掌朝政二十多年,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但当天皇出现病弱之势时,一众臣子心中想的是为太子即位铺路。
武媚娘的心沉了下去,此刻她无比清醒地明白,她不过是众人心中一个退而其次的选项,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选项。
宰臣、百官、甚至全大唐的百姓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子比她武媚娘更适合在李治之后执掌大唐,
哪怕她已经用二十多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李显跟着内监进入含凉殿,先向李治和武媚娘见礼。
武媚娘此时已经收拾好心情,脸上不辨喜怒,直接吩咐道: “天皇服饵期间,由太子你来监国。
李显的嘴张了张,险之又险将询问服饵是什么的话语吞下去,艰难道: “是。”
他记住了武婧儿的话,有什么疑问不能当众问,不然会给人留下愚昧蠢钝的印象。
一旁的大臣见李显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以为他是担忧天皇,想劝谏又出于孝心只得忍下,最后不得已称“是”。
太子果然仁孝啊。
其实在李显的心中,他的阿耶虽然病弱但无所不能,即使有不能的地方,还有他的阿娘顶着。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李治服饵的危险,只当是平常的治疗。
太子监国是对李显身份的承认,有了这一项,即便是李治来不及留什么遗诏,他即位也不会遭受什么大的流言蜚语。
院判和刘神威认为李治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于是决定次日就开始实施服饵治疗。
武媚娘对着几位宰臣说道:“如今天皇服饵,朝政无人可决,还请刘相、裴相、崔相和薛相几人从今日起暂留禁中辅助太子。
李治听了,亦道: 如此,辛苦诸位。
刘仁轨认为留在禁中,是天后切断他们这些宰臣与前朝的联系。但是若不留在禁中,若天皇出了意外,岂不是失了先机。
留在禁中有好处也有缺点。刘仁轨见天皇也这样说,身边的裴炎几人早已应下,只得附和了一声。
刘仁轨心想,这什么宫变恐怕是自己多虑了。怎么变?如何变?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呢。
可是如今天后的势力确实令他心惊胆战,第六感不断发出警告的信号。
但愿天皇能够平安度过此次难关,刘仁轨在心中祈祷。
武媚娘没有让这些人多打扰李治,说完事情后,就向李治告辞,带着太子和宰臣离开含凉殿,前往紫宸殿商议事情。
李治服饵,武媚娘不仅要盯着前朝,还要时刻关注李治的状况。她将事情吩咐好后,让刘仁轨诸人回到禁中处理公务,又让太子先行告退。
武媚娘的手指点了点,
她派人招来了羽林将军和军中校尉。
大唐的禁军分为南北衙兵,南衙兵是负责守卫官城和皇城的十六卫,北衙兵是驻守在宫城和禁苑的禁军。①
自从太宗皇帝发动玄武门政变后,北门守军的地位逐渐上升。太宗皇帝挑选善于骑射的百人轮值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