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从江白砚手里接过话本子。
不幸中的大幸,江白砚看见了书上的内容,却没表现出丝毫异样。
想必是顾及她的面子,才只字不提,直接翻篇。
真是个好人。
施黛道一声谢,重新坐回沈流霜身边,悄悄锤了锤话本封页,像孩子气的泄恨。
不争气,怎么刚好落到江白砚脚边?
这魔教妖女和正道少侠是留不得了。
瞥见她的小动作,江白砚轻扯唇角。
他并非愚痴之人,活了十七年,自然知晓亲吻为何物。
江白砚对此只有疑惑,细细想来,又觉亲昵得令他不适。
唇与唇相贴,为何能引得男男女女沉溺其间?
他自己的上唇与下唇碰到,从不曾体会出特别的欢愉。
更何况唇瓣太过柔软,触感必然微薄,远不如刀剑刺入皮肤来得痛快。
但……想起被施黛轻抚时的快意,江白砚指腹微动,蹭过书册边缘。
倘若是她,或许有不一样的感受。
接下来的几天平平淡淡,施黛与江白砚心照不宣,没提及这次小小的乌龙。
百里青枝把路途打理得妥妥当当,一日三餐从不重样,闲暇时候派人送来糕点手炉和围棋,还有本介绍越州风土人情的小册。
挑不出一点毛病。
施黛对她很感兴趣:“百里青枝的生意,应该做得很好吧?”
阎清欢点头,耐心作答:“她很有经商天赋,对布匹、古玩和餐食皆有涉猎。我爹娘时常夸她天资聪颖,让我和兄长姐姐向她学学。”
简而言之,别人家的孩子。
阎清欢想了想:“百里姑姑不仅脑子聪明,脾气也好,没一点架子,得空的时候,和我们一起打过马球。”
印象里,百里青枝一副笑脸,和初来长安的阎清欢很像。
是从小被娇养长大,不识人间疾苦、心性纯澈的类型。
关心沈流霜的境遇,施黛接着问:“你对百里家知道多少?”
“百里氏在越州很有名。”
阎清欢道:“这家人非但生意做得大,还世代习刀,有武学传承——不夸张地说,养了三千门客,个个是用刀的好手。”
正因如此,十八年前的百里策被人一枪穿心,引起了轩然大波。
纵观整个大昭,枪术能到这种程度的,恐怕为数寥寥。
“现在的家主叫百里泓,是百里策的胞弟。”
阎清欢知无不言:“很豁达和善的一个人,听说不久前参悟了刀法,正在闭关。他有个三弟叫百里箫,我不熟。”
他饮了口茶,细致补充:“主母名为叶晚行,出生在商贾世家,从商手段非常厉害——性情倒是不错,温温柔柔的。”
过年红包也给得很大。
沈流霜是他朋友,有关百里氏的一切,阎清欢不会隐瞒。
沉默半晌,他迟疑叹气:“不在百里家久住,其实也好。”
施黛抬眼。
阎清欢收敛笑意,正色低声道:
“百里氏是越州最大的豪族,除主家外,还有众多分家。世家大族里,妄图执掌权势的人不知凡几,百里泓就遭到过好几次暗杀。”
沈流霜身为上任家主之女,父母双亡,毫无根基,很难在百里氏真正立足。
无论是谁,都不愿让她分走属于自己的一份利益。
“江南很好,长安也不差呀。”
施黛靠在沈流霜身边,弯眼蹭了蹭:“留在长安正好,我们可舍不得姐姐。”
因着身份尴尬,百里氏不可能真心将她接纳,幸而在江南之外,有她真正的去处。
沈流霜低眉轻笑,揉揉施黛后脑勺。
有话本在手,时间一晃而逝,施黛在路途中吃吃睡睡,乐得自在。
马车哒哒前行,五天后抵达越州,正值午时。
春日的江南最具风情,草长莺飞,万木葱茏。
施黛从马车探头而出,放眼望去暖日融融,春光如笑。
一抹碧绿自柳枝漾开,似泼墨画卷,点染整座城池。
城墙高耸,远处可见巍峨楼阁,看近处,则是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
百里青枝自马车一跃而下,裙裾生风,莞尔道:“二嫂,三哥。”
最前面的两架马车繁贵堂皇,车表雕有金纹篆刻,窗牖饰以四色珠玉,软纱轻晃,是价值不菲的鲛绡。
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施黛是个俗人,脑子里蹦不出多么精妙的形容词,霎时只余三个字:
真有钱。
一只白皙右手掀开丝绸帐帘,露出张容光照人的脸。
女人笑道:“青枝此去长安,山遥路远,我与你三哥前来接风。”
这几日,百里青枝每天飞鸽传书,向越州告知近况。
女人说罢一顿:“阿湘在何处?”
沈流霜的本名是“百里湘”。
施黛暗想,对面马车里的女人,八成是现任主母,叶晚行。
家主百里泓闭关不见人,叶晚行便成了一把手。
沈流霜掀开车帘,语调平平,不卑不亢:“夫人。”
正开口,城外另一辆马车里,探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