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立刻就被雪风吹得晕厥。
她抬头仰望云雾雪风中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峰,抛下身后乌泱泱人潮,踏上了玉阶第一级。
长公主身上有剑阁约定信物,可以唤开玉阶禁制,燕芦荻一路悄悄跟着她,往晓黑峰去。
他没想到的是,这位病弱长公主的行走速度比玉辇快得多,甚至比他还要快半步,燕芦荻不得不提起体内微薄的灵气,紧紧跟上。
但她也是真的会走几步就吐血。
待燕芦荻数到她吐了九十九口血时,他们终于看见了守白殿漆黑的砖瓦屋檐。
寒夜如铁,星辰飞旋。
守白殿内燃着幽微的烛火,有一人身着白衣,端居高台之上,但黑暗实在太深,将他的神情动作尽皆淹没。
昭灵长公主没有直接入殿,在守白殿十丈外俯身叩跪,报上姓名。
大虞昭灵长公主,李照枫。
黑暗中一片沉默,忽然,一道雪亮剑光闪过,磅礴剑意自殿中奔涌而出,狠狠劈在李照枫右侧的深雪之中。
狂放未止的剑气穿透浓云,轰隆隆引出雷鸣之声。
李照枫叩首于地,薄肩一抖,不知这是何意。
就在下一刻,原本已经平息的深深雪痕之外,一方巨石砰然炸裂。
是浮萍剑意斩入深雪后使山岩崩裂,力量在暗中一路龟裂蔓延至巨石之下。
一股推力把藏在巨石后的燕芦荻一下子掀飞出来,摔在李照枫身边。
这个突如其来的狼狈少年把李照枫惊地坐进雪里。
他一身破烂衣裳灰扑扑的,头发乱如杂草,显然不是剑阁弟子。
李照枫惊疑攻心,内伤血痕自嘴角流下:“你是谁?”
燕芦荻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
,但他没想到他会被发现得这么迅速、这么不留情面,剑阁阁主一定把他当成不怀好意的贼人了。
然而一剑之后,守白殿中重新恢复寂静暗影,但这沉默却让燕芦荻越想越害怕,仿佛有一把刀倒悬在他头顶,马上就要落下来将他碎尸万段。
灵气过度损耗加上惊恐过度,燕芦荻不由得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染红了面前白雪。
他颤抖着向守白殿方向叩首:“阁主,我是晴川燕家人,名唤芦荻,我在晴川见过您,愿拜您为师学习剑法!”
燕芦荻埋着头,嗅到了铁锈般的血腥气,然而守白殿中没有任何回音,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腹中疼痛,抬起头来查看情况时,却见殿中高台上已空无一人。
白衣阁主已经走下高台,正穿过殿中大梁投下的暗影,向殿外二人走来。
燕芦荻呆呆地望着阴影中高大伟岸的身影。
直到阁主走到檐下,被悬挂着的灯火照亮面容,燕芦荻与李照枫看清他的样貌,才猝然发觉剑阁阁主孟沉霜是这样年轻。
他长发略束,肌骨如玉,没有半点严肃锋锐的意味。
一身阁主白袍被烛火照得昏黄,冲散了寒气,仿佛和他如雾如花般的眉目一样沉静柔和。
开口时,声音也似风似雾,清而宁:“先随我来。”
燕芦荻看得呆住了。
尊上随后说了些什么?
燕芦荻试图回忆,可闭上眼,耳畔却只有孟朝莱报丧的话语。
“师尊……今日为谢邙所杀,陨落于诛仙台。”
谢邙与尊上合籍三百载,尊上待他那样好,他怎么舍得……这是多狠毒的一颗心。
燕芦荻再次失去了一切,更令他不能理解的是,谢邙毫无悔改,还有孟朝莱为他狡辩。
燕芦荻没在收到孟沉霜死讯的第一时间找谢邙复仇,毕竟孟朝莱才是孟沉霜的亲传弟子,他不能越俎代庖。
可孟朝莱昏庸怯懦,燕芦荻不得不亲自上阵,他要将自己磨成一柄刀,一柄杀死谢邙这个负心汉的刀。
骨花阁中,燕芦荻重新睁开了双眼。
这本是一双大而圆润的下垂眼,然而门外雪光映在他眼底,却像阴沉沉云翳般压住了燃烧的火光。
在玉猩刀沾过血以后,燕芦荻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催促着他,方才谢邙与魔君吻得难舍难分的情景使这声音变作山崩地裂般炸开。
他不能再等魔君的施舍了,他今夜就要杀死谢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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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汶随藐岱与微山走入晓黑峰时,寒风带着雪片撞上他的脸,他不由得抱臂瑟缩了一下,把手里的折扇连带着毛球一起塞进了衣裳里。
一旁的裴新竹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裴汶看着他仍旧一身淡紫轻纱,纤臂白背在纱下若隐若现,登时觉得自己身上更冷了。
藐岱道:“二位天尊请到守白殿稍坐,我们这就去请阁主。”
“多谢藐岱长老。”裴汶抱拳
。
她朝微山比了个眼色,微山立刻与几人分开,独自往轩辕台祠堂去了。
祠堂门口的法阵仍在默默运转,散发出银光,微山敲了敲门,道:“阁主,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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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仍旧寂静无声,天地间通白净澈,大雪簌簌落在屋檐上,木梁被压得发出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