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是来找晴川燕家的吧?”老翁问。
孟沉霜:“您知道燕家?”
“嗯,似乎很有名。”老翁淡淡地说,“许多人来寻找晴川,寻找燕家遗迹,但晴川原本不只有燕家,界碑在山谷那条河边上呢,可大家只知道晴川燕家,不知道我们村子。所以我想,你们是来找燕家的,不是来找晴川的。”
“……是。”
“你们往那个方向走吧,”老翁用拐杖给他们指过去,“一直往前,看到被芦苇包着的河,或许就是了,我小时候过去玩,在那里发现很多碎砖瓦,还有刻着燕字的石碑,过去应该有姓燕的人家住在那里。
“曾经有个刘员外也往那边去过,还捡了块瓦片走,然后就疯了,那里大概是有燕家祖宗看着的,你们千万别拿走什么。”
孟沉霜猜那刘员外就是黍草村小妹子说的官,他恐怕是被怨气冲撞了。
乱捡人坟头上的东西,不是个好习惯。
两人告别了老翁,沿着他指的路继续向前,夜色残留的暗影完全褪去,霞光浮在天边云彩之间。
青山被抛在身后浮云悠悠中,谢邙背着竹筐走在孟沉霜身边,忽然道:“过去也是这样。”
“什么?”孟沉霜回头。
“你……我的沉霜,人们常说他来去无踪,终年居于高山冰雪之上,但我知道,沉霜常与我一起在山河间行走,漫无目的,时时向人询路。”
此处山野间少有人迹,孟沉霜便把幂笠摘下来,看向谢邙:“那谢仙尊喜欢吗?”
他当年把这个世界当游戏,有事没事便拉住路边的NPC问东问西,大部分NPC们都答得仔细。
现在仔细想想,竟生出几分唏嘘。
那些交谈早已在记忆中变得模糊,只记得谢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寡言少语,却总听得极认真。
“这个问题,过去也问过。”谢邙道,“我心如旧。”
孟沉霜看着谢邙淡然沉着却完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慢慢记起来了。
他的确无数遍地问过谢邙类似的问题。
——谢仙尊喜欢吗?
——谢仙尊喜欢和我同行吗?
——谢仙尊喜欢我吗?
一开始,谢邙顾左右而言他,答得止乎礼义,约莫说些夸他的话,避开真正的问题。
但孟沉霜看着蹭蹭上涨的好感度条,非要逼他说个答案,谢邙干脆避到一边,不看他了。
孟沉霜在他身后大笑,说,谢仙尊定是向无涯兰山的琼巧兔们学了这一出打洞逃跑的手段。
后来,谢邙渐渐愿意答一句喜欢,孟沉霜当即就说,我也喜欢。
谢邙注视他一眼,又抿唇偏头不看他了。
孟沉霜抓紧谢邙的袖子摇晃,说,喜欢就是喜欢,你可不能撒谎骗我。
谢邙握住他的手腕,道,我不骗人。
孟沉霜知道谢邙没骗他,毕竟谢邙的好感度条已
经涨满,甚至直接把进度条撑爆到无法显示。
是以孟沉霜从那以后很少再看失去用处的好感度页面。
不过再往后,谢邙又开始不愿意张口说喜欢了。
因为那时候,孟沉霜说,想要谢邙随他回剑阁,上轩辕台,从此合籍为道侣。
谢邙没有答应。
孟沉霜不明白原因。
当时,他看着谢邙黑白分明的双眼,无法理解酝酿其中幽微复杂的波澜究竟从何而来。
谢邙明明也说过,心悦于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说一遍?
孟沉霜思索片刻,上前几步,脚尖抵住谢邙的靴头,呼吸交缠,问道:“那你不爱我吗?”
交缠的呼吸瞬间消失,因为谢邙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颤巍巍地屏在喉中,“我爱你,但我不能够……”
“不能够什么?”孟沉霜轻轻歪了歪头,换个角度注视着谢邙。
谢邙没有练什么必须保持元阳不泄的功法,也没有父母长辈阻拦,更不用他出什么聘礼或嫁妆,既然爱他,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够的?
谢邙说不出话,孟沉霜只好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随后将手搭上谢邙的左心口。
血肉包裹中的心脏正强健有力地撞击着孟沉霜的手掌心,心跳声乱得像是陡然崩断的珠链。
任何拒绝,在这时候都显得像是无措的遮掩。
我心如旧。
一切血腥幽暗的过往仿佛都在这一刻暂时淹没于春风之中。
如今晴川的料峭寒风里,孟沉霜靠过去贴近谢邙。
“怎么了?”谢邙问。
孟沉霜偏过头,谢邙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眼底闪过的光,就被一股温软的香气侵犯,滚烫柔软的唇落在嘴角。
又倏尔远去,像是蝶翼轻抚了一下。
蝶翼上的金粉落进谢邙的鼻腔、喉咙、肺腑,像星辰般炸开光芒,细细密密地烫在心房上。
闪着光的粉末又生出更多用力拍打翅膀的金色蝴蝶,在谢邙的胸膛里咚咚四处飞撞。
这时,孟沉霜退开半步,抓着谢邙的手臂,耳朵尖动了动,听到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嗯,你心如旧。”
用淡漠表情压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