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霜:“诗有言,呦呦鹿鸣,荷叶浮萍。”* 是这样吗? 谢邙对凡间人的诗词没什么研究,但他潜意识觉得这句诗不是这样背的。 谢邙问:“那为什么不叫荷叶剑?” 孟沉霜挑起长眉,转过头看他,坐月峰上的天风好似吹动他眼中桃花,他把剑放回谢邙手中,包着谢邙的手握住剑柄,肯定道:“就叫鹿鸣剑。” 于是后来,世人们都称谢邙的佩剑作鹿鸣剑。 没有人能拒绝孟沉霜,至少谢邙不能。 飙风吹散桃花瓣漫天,心魔中的时光再次变幻,沾着迷离的香气覆盖谢邙的全部视野。 天光变作沉沉,雨雾沾湿空气,藤萝花馥郁甜蜜的气味缭绕在他耳边。 伏雪庐外,风拨动满架藤萝,花瓣翩飞铺满地,躺下时柔软冰凉。 孟沉霜把谢邙按在花丛中,唇畔热气吹在他的耳廓上:“谢南澶,你答应我吧,做我的道侣。” 雨滴从一串串藤萝花上淅淅沥沥地滴下,敲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袍上。 谢邙握住孟沉霜手臂的五指瞬间收紧,把衣袖掐出深深的折痕。 孟沉霜离他太近了,近到他看不清他的眉目,只闻得到那风中醉人的香气。 谢邙的长指缓缓松开,他用指腹轻轻去碰孟沉霜的睫毛,后者眨了眨眼,指尖触感柔软得像个让人不 愿醒来的梦。 “好。” 他看见孟沉霜眼中清浅的笑, 可某种隐僻沉幽的恐惧却在谢邙心中攀爬生长, 时时刻刻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是天煞孤星,一切亲近之人皆因他而死。 他不想孟沉霜也步上命运后尘,可是……谢邙贪恋着那眉目唇齿间的清芬。 澹水九章春日正好,美梦般的日子却让他胆战心惊。 待到诛仙台风雪交加,如利刃割伤人面,寒意透骨而来,天雷阵阵,谢邙看着孟沉霜对自己出剑,百年嗔痴爱恨、笑泪悲喜,终于一刹纵与天地苍茫。 由孟沉霜来杀了他,用他的死成就浮萍剑主升仙大业,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可那一剑竟在最后一刻以谢邙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回,反转刺进孟沉霜的胸膛,使之身死道消,魂魄尽散,世间再难寻得半分半缕。 这就是他的命吗? 所有人,都要因他而死? 为什么孟沉霜送不出那最后一剑? 难道当真如谢邙所猜,这么多年的情与爱尽皆是虚妄,孟沉霜就是个无心无情无爱之人,杀夫也不足以使他证得大道飞升? 诛仙台天地一白的景象顷刻焚烧成灰,黑暗如活物般朝谢邙涌来,阴冷潮湿的气息包裹了五感六识。 哐哐当当的铜铁碰撞声在空间中回响着。 眼前,孟沉霜借着微弱的火光,用铁钳拨弄挂在讯狱地牢墙壁上的诸般刑具。 每回审完犯人,这些刑具会被用清洁术打扫一遍,然而某些血痕已经浸透铜铁,留下恐怖的污痕。 但孟沉霜看上去并不恐惧或厌恶,反倒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谢邙的这些工作用具。 讯狱里刚清走一批犯人,此时空空荡荡,只余下谢邙与孟沉霜两人的呼吸声。 孟沉霜在一面墙前停住脚步,思索了一会,伸手取下一套镣铐。 黑铜打造的镣铐沉重如山,孟沉霜靠近谢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拉起谢邙的手,又举起镣铐。 在这瞬间,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掩去,用镣铐的一环拷住了谢邙的手腕。 谢邙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孟沉霜一如往常地抬起头看他,眼波流转,他却下意识地觉得有哪不对劲。 沉重的黑铜镣铐压得谢邙手腕一坠,孟沉霜握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连接镣铐两头的锁链在晃动间哐啷作响,谢邙看着孟沉霜,眨眼间忽然出手,掐住孟沉霜的脖子,一把将他掼到后方的刑具台上。 无数刀俘棍钩被孟沉霜的身体撞开,叮叮咚咚落了一地,他没有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谢邙,用手去拍打谢邙的手,想让对方放手。 可是谢邙的手掌却在继续收紧,掐的孟沉霜脖颈泛起浓郁的红,不断浮向脸颊。 孟沉霜痛苦地咳嗽着,踢打谢邙,可谢邙紧盯着他的脸,手掌坚如磐石。 “你要……你要杀了我吗?” 孟沉霜刚一跌进谢邙的心魔幻境,就看见这惊险刺激的一幕。 谢邙的心魔怎么,怎么是这东西…… 孟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