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 魔燃犀沉沉昏睡在床,他身上的衣服被重新换过,正穿着一身深兰薄衫,黑发披散、双目紧闭,所有属于魔头的戾气都在睡颜中隐去,唯一不同于浮萍剑主的青瞳此刻也藏了起来。 如果没有谢邙指明他的身份,孟朝莱恐怕会在恍惚之间将他错认为自己已逝的师尊。 他和孟沉霜,当真没有半分不同。 但这怎么可能呢? 孟朝莱紧蹙眉头盯住魔燃犀的脸,就在这眨眼之间,一双青瞳猝然闯入他的视野,直截与他撞上目光。 孟朝莱心一抖,刚要对魔头横眉,却因魔燃犀脱口而出一句话,大脑瞬间空白。 “朝莱……”孟沉霜的声音沙哑倦怠,像是一声低低的哀叹,“是你来了,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今日的一万剑,练好了吗?” “你,你是?”孟朝莱难以置信,每日挥剑一万次,是他拜入孟沉霜门下后,师尊定下的每日考课,绝不可能为三个月前才出世的魔燃犀所知,除非…… 他就是孟沉霜,他换了个身份重新活过,还带着过往的记忆。 “我是你师尊,孟沉霜。”他向惊愕万分的孟朝莱确认道,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谢邙。 然而谢邙竟毫不惊讶,反而深深压抑着眉眼,不发一言。 孟沉霜向他伸出手,天玄铁链在动作间哗哗作响,成为静谧空气中唯一的响动。 “南澶,我回来了。” 谢邙的呼吸停滞住。 可他紧紧注视着孟沉霜的目光却犹如深不见底的沼泽,正在缓慢沉郁地流动,强烈的审视与极端的情绪随时要将人溺毙。 孟沉霜瞬感后背一凉。 难道他他这一步走错了?谢邙还在记恨他试图杀夫证道的事? 嘶……要是谢邙准备提剑杀他,孟朝莱肯定会阻拦,他该帮谁呢? “南澶……”孟沉霜的嗓音变得很轻,试图做最后一搏。 下一刻,谢邙的嗓音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压滚动而出,黯然沉重:“魔君燃犀,我知道你在幻境中见过我与顾元鹤的记忆,不要拿出着一幅样子来哄骗我。” 直白的话语如同一根尖针,猝然间刺破三人间虚伪至极的气泡。 啪—— 孟沉霜瞳孔猛缩。 - “铛——!” “铛——!” “铛——!” 重重一锤落下,响声震彻天地,如巨钟长鸣,金红耀目的铁花四散飞溅,将空气烧灼得滚烫发红。 太茫山陡峭的岩石山坳之中,大块大块的燧火流石堆积如山,全部燃得火红。 焰层不过一指高,散发出的热度却灼烫逼人,汗水挥洒过去,还未滴落,就已瞬间汽化。 这种富含汹涌火气灵力的燃料是修仙界中绝顶锻剑之宝,世间罕有,此刻却被肆无忌惮地燃烧取用。 烧透的燧火流石液化成岩浆,缓慢地向着山坳外滚动,坠下悬崖,像金色飞长龙般映亮冷黑的山壁,落入崖下寒潭之中。 沉沉夜色笼罩着广阔太茫山,青碧色的山川陷入深邃凄清的黑暗,唯有燧火流石的熊熊火光,将山坳整个映红,热浪携着火光仿佛要将夜幕烧出一个漏洞来。 抬起锤子的人影被放大,映在山壁上,随着火光晃动。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铁花在重锤下炸开,燕芦荻抱着蛟皮刀鞘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头看着铁花落在脚前青石地上,刺啦冒出烟气,缓缓熄灭。 太茫山万兵客以天地为炉,烧山锻脉铸神兵。 锤铁声停了。 应商站在锻剑台边,放下锻锤,转过头去看燕芦荻:“你来……你要走?” 燧火流石就堆积在锻剑台前方,融化的火浆和时间一起缓慢地流淌而过,空气灼热异常。 应商另一只手还控制着正在折叠锻打的钢材,没有穿上衫的健硕身躯被火光映地发红,肌肉轮廓清晰鼓胀,汗水顺着发梢落在呼吸起伏的胸膛上。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开始轻缓得与这幅粗犷颓沉的外貌毫不相符,可一看见燕芦荻怀里抱着一副空刀鞘,瞬间皱起了眉。 “嗯,我听说,谢邙这回伤得很重。”燕芦荻答道。 应商注视着重新换上白衣的燕芦荻,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如果不是燧火流石燃烧的焰火还在晃动,几乎难以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良久,应商重新拿起锻锤,回首看向手中被烧得近乎发白的钢材,平静道:“你走吧。”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