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县,许家宅子。
许夫人正焦急地在厅里踱着步,口中还不断念念有词:“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许老爷原本正不住地叹着气,被她念着心烦了,一吹胡子:“别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看得我心烦!”
许夫人一听顿时急了眼,在他面前站定,指着他骂道:“你倒是不急!三天后那姓孔的就要上门将妍儿带走了,你忍心她落进火坑里?”
许老爷一跺脚:“你以为我想么!那姓孔的是什么人,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道!”
“我怎么愿意妍儿嫁入孔家!但我能有什么法子!”
许夫人急地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去求县里的大老爷,二老爷啊!他们平素没少收我们家的孝敬,难道就不能出门说说情么!”
许老爷长长叹了口气:“你当我没去求过他们么?”
“平素有些小事,他们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但这可是孔家!他们哪里敢管!”
许夫人道:“这些个狼心狗肺的!真是白白便宜他们了!”
“我苦命的妍儿啊!”
许老爷听着妇人那哭嚎的声音,更是心烦不已:“别嚎了!老爷我还在这呢!”
许夫人嚎得更大声了:“妍儿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许老爷一跺脚:“够了!明日我就另寻个人家,把妍儿给嫁了,那姓孔的还能强娶已婚妇人不成!”
许夫人闻言顿时愣住了:“这,这还真是个法子!”
“快快,现在就去找媒婆,把十里八乡合适的人家都列出来。”
........
一叶扁舟顺江而下,陆渊坐在船仓中,小桌上摆着茴香豆、一壶黄酒。
陆渊自斟自饮着,一边欣赏富春江两岸秀丽风光。
江边三月草萋萋,绿树苍烟望欲迷。细雨孤帆春睡起,青山两岸画眉啼。
魏通这个大汉穿着蓑衣,手持竹竿,正在扮演艄公。
窗外烟雨蒙蒙,真如诗画一般。
陆渊此行前往福建,他并没有摆出钦差的仪仗,而是带了十多个护卫先行一步。
而钦差的仪仗却是落在后面,便是想要让那些官员措手不及。
陆渊眼见着时间也不早了,前面正好有一处码头,便道:“魏通,前面靠岸先吃点东西吧,晚上看来要在这里歇息一宿了。”
“是,公子!”
小船在码头靠了岸,而后面又有两条船也陆续靠岸,这些锦衣卫扮做客商或是学子,但却是装出彼此互不相识的样子。
这处码头是漕运码头,来往船只众多。
正有两艘大船正在装着漕粮,力工喊着号子,扛着一袋袋粮食往上面搬运。
他们这三艘船的到来,丝毫不引人注意。
码头边还挺热闹的,有摆摊卖鱼的渔夫,也有卖各种小吃的摊子。
天色将近黄昏,鱼摊上只剩下零星的几条鱼,但渔夫却是卖力吆喝着,显然是想要尽快卖完了,好赶回去。
但这种年景,买鱼的人并不多。
河鱼这种东西,腥味大,需要重油重料地烧才能去掉腥味。
一般百姓家里油水都嫌不足,也买不起香料,自然不太待见鱼。
陆渊看到旁边有一个茶摊,便走了进去,要了一壶茶。
“敢问店家,这里离城镇有多远?”陆渊问道。
店家是个三旬的汉子,笑呵呵地道:“两位远道而来,先坐下歇歇脚!”
“这里离着富阳县城不过三里地,西城的悦来楼就不错,房间干净,价钱也公道。”
陆渊拱手道了声谢,三里地离着倒是不远,那也不用租赁车马了,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陆渊与魏通坐下喝茶,其他十多个锦衣卫也分两批走了进来,各自捡着一张桌子坐下,他们一副丝毫不相识的模样。
原本,这茶摊里就坐着三个人,皆是书生打扮。
他们的目光在这几批人之间扫了一眼,便有一人往陆渊这桌走来。
“在下周行,字公佑,见阁下相貌谈吐不凡,特来结识一番,还请勿怪!”
陆渊一看,这人三旬年纪。皮肤白皙,胡须打理得十分仔细,带着四角方巾,倒是有几分儒雅之气。
“在下陆昭字子布。”陆渊笑着一拱手。
这位仁兄显然是没有认真读过三国演义的,没有理解陆渊话里的梗。
“我看陆兄也是读书人,可是游学至此?”周行问道。
陆渊微微颔首:“在下此次前往京城去应付春闱,可惜不第,这才想着到这江南之地游览一番。”
周行顿时眼睛一亮,对陆渊更加客气了。
“没想到陆兄竟然还有举人功名,不像是在下过了而立之年,不过是个穷酸秀才。”
“周兄何必妄自菲薄,想来兄台不过是时运不济,来年定然能够高中。”陆渊说道。
明朝的秀才可不穷酸。光凭拥有免税田的名额这一项,只要考中秀才,那就脱离了农民阶层。
多得是人想要投献,将土地挂靠到你名下。
更别说现在是明初,人才匮乏,考上个秀才,再不济也能当一个县衙佐官,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