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0日,昆山。
黑色的人潮拥挤在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汽车喇叭的声音以及人喊马嘶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道路边上躺着大量身着军服的伤员,有的已经彻底断了气,有的还在艰难的挣扎着。
空气中满是不安的气味,惶惶之色写在撤退军人的脸上。
“嗡嗡嗡…………”
头顶忽然传来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
就好像一块烙铁落入了蚂蚁窝,道路上成千上万的撤退军人立刻炸锅,黑色的人潮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开,人喊马嘶的声音更加焦急。
一架图着膏药旗的飞机从东边高速接近,发动机的声音直接要将人的耳膜撕裂。
人潮散开之后,拥挤的道路一下子变得空旷了,10多辆汽车孤零零的停在道路上。
大多数的司机都已经跳下了驾驶位,随人群一起逃往四面八方,但是还有两辆汽车却忽然加速。
没有人群的阻挡,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驾驶员将油门踩到底,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他无法从后视镜中看到日军飞机,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道路两侧的人潮全都将脑袋埋到了泥土里,心中向自己所认识的每一个神灵祈祷。
日军飞行员眼中出现嘲讽和不屑的神色,他的嘴角高高上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飞行员果断的投下了挂载的炸弹。
炸弹尖啸着落到宽阔的公路上,随即整个天地都颤抖了起来。
停在公路上的汽车被炸成了一堆废墟,飞散的零件又让十余个国军弟兄受伤。
投下炸弹后的日军飞行员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首先选择的目标为正在疾驶的两辆卡车。
战斗机几乎是擦着地面掠过,轰鸣的声音让一些国军弟兄全身发颤。
飞机上的机枪打出两条火舌,紧紧的咬着前方的卡车。
“轰!”
卡车的速度虽快,但是无法与飞机相抗衡,一辆汽车的油箱被打爆,在高速急驶中炸成了漫天火星。
日军飞行员紧紧的咬着最后一辆卡车,卡车驾驶员自知逃不过,将卡车开向了道路边的水沟。
激烈的碰撞之后,驾驶员捂着流血的脑袋从驾驶位上跌落下来,然后连滚带爬的躲到草堆里。
“铛铛铛……”
日军的子弹打在卡车上,顿时带起两道血柱。
飞机离开之后,卡车的车厢下开始流出汩汩鲜血。
车斗里传出重伤员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飞行员并没有因此而满足,他调转机头,开始不断俯冲扫射趴伏在道路两侧的国军将士。
大地上同时腾起血雾和烟柱,一些倒霉的国军将士被机枪击中,惨叫声响彻四野。
“小鬼子,老子日你祖宗!”
“哒哒哒……”
11师师长彭善端着一挺轻机枪对空扫射,但是机枪子弹连鬼子飞机的皮毛都没有擦到,反倒吸引了鬼子飞行员的注意力,后者转了个圈儿,将枪口对准了彭善所在的位置。
十一师副参谋长胡伯玉一把抱住师长,机枪摔在地上,两人滚到断墙之后隐蔽。
滚烫的子弹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在地上打出两道深沟。
嚣张狂妄的日军飞行员打空所有子弹之后才悠哉悠哉的返航。
道路两侧的国军弟兄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些被打死的战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前行。
撤退命令下达之后,七八十万人挤在仅有的几条公路和铁路上,如蚂蚁搬家一般,艰难地向西撤退。
日军步兵还没有追撵上来,但是他们的航空兵却时不时的出现在撤退将士的头顶。
航空炸弹将公路炸的坑坑洼洼,弹坑里布满了尸骸。
在逃命的关头,一些伤员被无情抛下。
空气中满是硝烟和血腥之味,让撤退的国军将士更加惶恐不安。
“踏马的!踏马的!踏马的!”
彭善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又看到了惶恐的撤退队伍,心里憋屈又愤怒,挥舞马鞭不断怒骂!
“这都是在上海苦战三个月的勇士啊!
现在却搞得人心惶惶,毫无作战意志,所有人都在想着逃命,生怕落在周围人之后!
日他祖宗的,窝囊,窝囊啊!”
过去的三个月,前来参战的每一支部队都打得非常的英勇顽强,就算全军覆没也不擅离阵地。
国军将士用血肉之躯铸成长城,硬生生的挡住了日本陆海军三个月的猛烈攻击。
弟兄们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对得起军人的身份。
可是一纸撤退命令下达,全线崩溃。
撤退毫无秩序,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大家一窝蜂的挤在公路上,成了狗日飞机的活靶子,死伤惨重。
前后的巨大反差让人无比憋屈窝囊!
莫凡连着给战区长官部发了两封电报,希望能够稳定撤退的秩序。
但是战区长官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然按照原先的计划命令部队撤退,使得大撤退的混乱与原来相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