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李林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在府邸门口碰到了欲言又止的长子李岫。
“如今你已经官至将作监,是有什么事情要吞吞吐吐的?”
李林甫皱起眉头低声呵斥道。有方重勇这个参照物在,他所有的儿子都变成了辣鸡。
“父亲,那个方重勇来家里等了很久,现在还在堂屋。”
李岫压低声音说道。
果然!
李林甫脸上阴沉的表情稍稍缓解,点了点头说道:“嗯,知道了。你现在就带家中子弟和下仆去郊外春游,不要干扰我办事。”
听到这话李岫心领神会,行了一礼便转身走进宅院。
李林甫随即也走进自家宅院,并在堂屋内见到了正目不斜视,低头沉思的方重勇,连忙拱手行礼笑道:“是什么风把小方节帅吹到本相家里了,来来来,咱们书房详谈吧。”
要不是一個时辰以前看到李林甫在基哥面前是多么谨慎,方重勇此刻绝对会认为这位大唐右相就是这样挥洒自如不拘一格的。
他连忙起身行礼客套说道:“右相真是客气了,某来此只为一点小事,小事而已。”
李林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来到一间狭窄的密室内落座,李林甫就开门见山揶揄道:
“小方节帅真是好兴致,与常人大不相同啊。
花萼相辉楼金碧辉煌,那时候小方节帅有话不想说;
本相这里茅屋草舍,方节帅此刻反倒是有话要说了,这当真是让本相摸不着头脑啊。”
李林甫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煮茶,手法非常娴熟。
“如今朝廷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为了多收税,右相悄悄改租庸调,在很多地方实行三司税法,为此还特意设立了一个差事叫三司使,来专门干这件事。
为了天下人,右相可谓是日夜操劳,绞尽脑汁啊。”
方重勇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在一旁啧啧感慨说道。
李林甫那只正在搅动茶汤的手立刻就顿住了,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微微一笑道:
“确实如此,小方节帅倒是对政务很熟悉啊。”
“岂敢岂敢,略知一二罢了。右相为朝廷的政务可谓是操碎了心,某也是钦佩之至啊!
如右相这般勤政之人,我大唐大概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方重勇打着哑谜,随即与李林甫对视了一眼。
看到眼前这位年轻的节度使似乎并无恶意,李林甫这才稍稍心安。他紧张是有原因的,因为三司税法的运转出了大问题,现在李林甫是骑虎难下!
什么叫“三司税法”呢?
其实这并不是正式名称,而是方重勇给起的名字。这项制度原则上还不能叫“税法”,最多只能算是“税制改良”,不过是大唐的中央财政,对于租庸调制度逐渐转向崩溃的垂死挣扎罢了。
毕竟,到开元末天宝初的时候,随便拉一个在长安城内户部当官的官员询问一下,都可以得出租庸调制度已经人憎狗嫌的结论。
只是这种祖宗之法不好改,基哥也没有心力去折腾了。除非来一次全国范围的动荡,让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们“天然”失去土地,为改革提供绝佳的客观条件,否则就只能小修小补。
现在改租庸调,小改会出大乱,大改可能亡国!
真要头铁去触碰那些世家豪强的利益,大唐就会顷刻间出现安史之乱十倍烈度以上的动乱,顷刻间便会出现堪比前苏联刚刚解体后,陷入休克疗法那种程度的速死!
所以李林甫在基哥并未完全理解内情的情况下(基哥不管细节执行),颁布了一个“小小的”土改方案,也就是方重勇口中的“三司税法”。
按照以前的税法,租庸调里面的租和调,农户必须按固定数量缴纳粮食和布匹,也就是所谓的“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具体的就是: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称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为调;庸就是徭役,早就没按原规定执行了。
而改“三司税制”后,现在朝廷不按固定数目收“租庸调”了,而是按比例和等级收!某人家中田里产出多,那就多交;产出少,那就少交!
这样可以在理论上减轻普通百姓身上的税负,缓和社会矛盾。
比如说某一户家里产出了多少粮食,那么三司使麾下的官员,就会来这一家里面去定他家产出物的“等级”。按照官府所规定的等级制度,按事先定好的比例,收取田里的产出。
同时亦是按比例收取所编织的布匹。不再按固定数量收税了,也不再单单收谷物了。
也就是说,哪怕是同一个地方甚至同一个村子。只要土地里产出农作物的种类和品质不同,家里编织的布匹品质和材质不同,那么官府收的租调比例,也有可能完全不一样。
对于选择不同农作物耕种的家庭来说,经济压力也可能完全不一样。
至于品质等级如何定,不同种类农作物(包含水果)的税收怎么定,中枢没有统一的标准,各地按各地的民情来。
或者说中枢给了标准也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