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六年三月,一整个冬天都过得舒服极了的李隆基,从华清宫返回兴庆宫,然后他就差点被吐蕃人的当头一棒给打晕了。
吐蕃大军在与大唐交界的三个地段:剑南、陇右及河西大打出手,其来势甚为凶猛!
但其他两个方向都是虚招,唯有河西这边是实打实的进攻。
位于新城(今青海金巴台古城)的吐蕃军,从祁连山孔道渗透到河西走廊,急攻凉州城,大出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的意料。
他亲率赤水军与吐蕃军战于凉州城外,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拳拳到肉。
后因为讨不到便宜,吐蕃军趁着夜色遁走。
吐蕃人虽然没得手,但却让李隆基惊出一身冷汗。凉州城是河西走廊与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的关键后勤节点。如果把大唐在西域的军队比作一把剑,那凉州城当之无愧就是这把剑的剑柄。
剑柄被砸了,宝剑也就折了。大唐西北的局势会加速糜烂。
基哥大怒,下了一道诏书:
“吐蕃小丑,频年犯塞,坏我城镇,虏我边人。其河西、陇右、安西、剑南等州,节度将士以下,有能斩获吐蕃赞普者,封异姓王;斩获大将军者,授大将军;获次以下者,节级授将军中郎将。不限白身官资,一例酬赏;速令布告,咸使闻知。”
嗯,简单说,就是有功者授予官职,但金钱财帛这方面的奖励提也没提。
王忠嗣得到军令,调任赤水军军使,即日起奔赴河西。但方重勇却暂时还没动身,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凉州城的“民政官员”,可以等战局不那么焦灼的时候再出发。
……
“这是搞什么鬼?”
离出发没几天,方重勇就收到郑叔清从洛阳写来的信,除了那些客套话外,核心议题就只有两個字:救命!
老郑被任命为转运使,如今负责含嘉仓的仓储和对西北战事的粮秣供应。
这可是要了他的老命!
汴口到洛阳段的运河被裴耀卿废弃,含嘉仓储存的粮秣,自然是没有稳定来源了。偶尔有运粮的船来洛阳,也是把粮秣销售给本地,而不是卖给官府仓储。
这个时候,就是该把“先辈们”的好办法拿出来试一试了。比如说“平籴法”。
平籴法所收的粮食,粮价低于洛阳地区市面上的粮食售价,所以这就意味着,在运河不通畅的情况下,实际上收不到多少粮食。在洛阳本地收粮,还会造成东都粮价高企。
而粮价越高,本地大户就越是会捂粮惜售,进一步推高粮价。如此一来,老郑需要不断向朝廷“请款”,要不然,他根本没那么多钱来收粮。以李隆基的性格,这么做多半是在作死。
但含嘉仓要是一直半空着,老郑又很可能就会被李隆基治罪。
怎么办都是两难。
“只是堆仓库啊……”
方重勇将这封信看了又看,心中一阵阵腻歪。
如果想搞好大唐的经济,解决那些民生问题,方重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但是想把含嘉仓填满,这对他而言有难度么?
完全没有嘛!
他刚想铺开纸写信,方大福来报,说牛仙客登门拜访!
方重勇大惊,牛仙客虽然作风低调,可人家也是工部尚书啊!只是不知道为何牛仙客会上门来!
他将对方引到书房落座后,牛仙客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线装册。
这年头书籍多半是卷轴书,但一般人的笔记账册,却很多是线装册的手抄本,可以说各有千秋。
“这是吐蕃人常见武备的册子,我都在旁边配了图。”
牛仙客笑呵呵的说道。
“这如何使得?”
方重勇受宠若惊,但还是很坚决的接过那本线装册。
“我明日便要去朔方,劝服六州粟特杂胡,今日便是来与你辞行的。”
牛仙客面色沉重说道。
方重勇哪怕不通兵事,也很容易听出来,所谓“六州杂胡”,不是那么容易被劝服的。唐国边境胡人很多,彼此之间矛盾交织,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被激怒。牛仙客这次,得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这件事应该是右相打压吧?”
方重勇不动声色问道。
牛仙客微微一愣,随即默默点头。
“长安的水太深,我这个河西的地方官,来了以后真是把控不住。此番去跟六州杂胡交涉,也不是什么坏事。”
牛仙客叹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大唐中枢,人浮于事,气氛很闲散。他虽然是工部尚书,但没有关系没有人脉,自己说的话不好用,其实权力都还在两个工部侍郎手中。
大唐的六部尚书,本身权职就一直在虚化当中,中晚唐以后甚至完全沦为了摆设,形成了“以侍郎入相”的新规则。如今虽然这股妖风还没刮起来,但无后台无背景的牛仙客,已经感受了那种彻骨的寒意。
“牛尚书……请一路保重。”
方重勇叉手行礼道,他很是惋惜这样一个干实事的官员,在长安居然快要混不下去了。
由此可见,大唐现在或许还花团锦簇,看起来强盛无匹,但祸乱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