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了进来,焦声道,“主子,这小孩儿要死了。
属下见他娘实在哭得可怜,便抱进来了,能不能请扁神医先帮忙看一看?”
扁神医嫌弃剐了一眼西柳,“烂好心!”
西柳不说话,抱着孩子跪了下去,“还请神医慈悲!”
宝幢放下手中的药材,走过去要从他手中接过孩子,“我来瞧瞧”。
西柳往后退了退,面色通红,“主子,脏”。
小孩儿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夏之交,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脏兮兮,散发着奇怪又恶心的味道。
那衣服一看就是大人的衣裳改的,囊囊框框地套在身上,显得本就瘦小干枯的小孩儿跟个泥团子似的。
此时乖乖地由西柳抱着,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无妨”。
宝幢强硬从西柳怀中接过孩子,探了探他的脉搏,又去翻他的眼皮、嘴唇,“没有大碍,就是风寒高热,又长期吃不饱所致。
你先给他喂点热水,再喂一剂青霉素,应该很快就能醒,醒过来后再喂点蜂蜜水和热粥,洗干净穿暖和”。
西柳接过孩子,薛宝宝从身上解下披风裹住小小的孩子,又扯下荷包塞到披风里,“跟孩子他娘说,尽量叫小孩儿能吃饱、穿暖,干干净净的”。
薛宝宝说着将小孩儿又交还给西柳,西柳抱着孩子磕了个头,转身出了药堂。
扁神医再哼,“烂好心!这样子的,别说大萧了,就是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
你能救多少个?就算你散尽薛家的家财,也救不尽!”
薛宝宝不接话,只嘻嘻地对扁神医笑,她自然没有能耐“救尽”天下苦命人的,不过就是见到了,略尽一份心意罢了。
她也不过就是将自己有余的物质财富分出一点罢了,没什么好稀奇的,要她说,难得的是宝幢。
他贵为一国皇子,一品亲王,竟然能不嫌弃底层人们肮脏低贱,不嫌弃看病配药脏乱辛苦,实在难得。
类似刚刚那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宝幢是真的不嫌弃那些病人脏,丝毫没有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的自觉。
她想,也许,他是因着自己长期被病痛折磨,便格外地同情病人,对生病的孩子更是格外眷顾。
薛宝宝想着转眸看向宝幢,却见宝幢怔怔地,正盯着她整理病历的手。
薛宝宝好奇问道,“大师,你在发什么呆呢?”
宝幢恍然惊醒,喃喃道,“我在想,薛妹妹,如果当初我不是绑了虞指挥使,又不是什么皇子,你还会不会帮我治病?”
薛宝宝失笑,“治肯定是要治的,只不过绝不会陪你待在神农山那么久,多半会把你带回薛府治”。
宝幢追问,“治好后呢?”
薛宝宝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治好后,自是该如何就如何了。
了不起帮你谋一份工,叫你能自食其力,难道你还想赖着我们家一辈子不成?”
宝幢怔然不语,薛宝宝正要追问,去取食盒的南星一蹦一跳地回来了,高兴嚷道,“姑娘姑娘,今天大相国寺有鸡吃!终于见荤了!”
他说着将食盒放到薛宝宝身边,正要打开,忽地快步护到薛宝宝面前,朝着扁神医身后的花墙方向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西柳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一句,一步就跨到了宝幢面前,警惕抽出腰间佩刀。
低声的轻咳声响起,不多会,一个锦衣华服、腰束玉带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朝宝幢和薛宝宝一抱拳,“皇叔、薛姑娘”。
却是太子萧训。
薛宝宝和扁神医忙起身行礼,宝幢却坐着没动,含笑上下打量着萧训,“太子这是在做什么?也是来看病,还同皇叔躲猫猫?”
萧训尴尬地掩唇咳了咳,俯身长揖,“皇叔恕罪,孤原是听说大相国寺出了个扁神医,妙手回春,过来瞧瞧热闹,不想皇叔竟也在此”。
宝幢噢了一声,“原来太子是想要同扁神医躲猫猫”。
萧训,“……”
宝幢又问,“太子热闹看好了没有?不如留下一起用斋饭?南星说今天有鸡”。
萧训,“……”
宝幢的声音诚恳,表情诚挚,配上他端雅如佛子拈花的面容,实在很难叫人怀疑他是在阴阳萧训,包括萧训自己。
萧训讪讪笑了笑,俯身揖手,“皇叔原是在这里做正经事的,孤就不打扰皇叔了,告辞”。
萧训走后,薛宝宝几人如常吃了午饭。
饭后,薛宝宝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宝幢含笑竖掌,“听说皇兄很缺钱,太子想必也缺,而青霉素,应当能卖很多钱。
薛妹妹,不如你猜猜皇兄会不会遣人来?甚至亲自来?”
薛宝宝,“……”
宝幢微笑,“如果虞指挥使在京城,定然会建议妹妹你主动呈上青霉素的配方。
现在虞指挥使不在,我也是如此建议,妹妹如果不想,就要早做打算了”。
薛宝宝,“……”
“大师”。
薛宝宝认真看向宝幢,“大师,青霉素不是我的,它应该属于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