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便屏退了那原告,笑道,“政老为人向来正直清明。
此事要么乃是原告想勒索些银钱,要么就是内眷私下所为,政老不明内情也情有可原。
政老不妨回家去搜一搜令夫人的私房,若是没有自是最好。
若是当真搜到了什么要紧物事,就请政老记老夫一个人情便是”。
贾母沉吟良久,问道,“你说顺天府尹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政迟疑不敢说,贾琏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以我看,那顺天府尹多半是接到了报案。
知道中间大有利可图,便按下了此事,私下与老爷说起此事,又提点老爷回来清理证据”。
贾母不语,贾政大是松了口气,“如果府尹大人只是想得些银钱,那倒是好办”。
贾母恨铁不成钢,“好办?他想从中得好处,你若是送得少了,他定然不满,送得多了,那就是把柄。
日后,他若有事求到咱们身上,咱们不允,他随时都可以再抖出来威胁咱们!”
贾政大惊,“那母亲,我们该如何是好?”
贾母沉沉一叹,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贾家真的是江河日下了,什么人都敢欺到头上!
宫里的太监来勒索,现在连顺天府也来勒索!
如果国公爷还在,又有谁敢!
只若是国公爷还在,王氏怕也不敢如此行径吧?
她老了,已经辖制不住
贾母思绪一顿,猛地抬起头来,脱口道,“你说会不会是虞信从中谋划,为的还是荣禧堂?”
贾政呆住,贾琏慌了,忙磕头喊道,“老祖宗,虞表哥行事向来狠辣不留余地,如果真的处心竭虑要对付我们家,定然不会如此儿戏般轻轻放过。
更不会谋划半天,只为点银钱!
不说他根本不缺钱,就算缺钱,也不至于敲诈到亲戚家啊!”
“也对”。
贾母沉吟开口,“其实只要找到得力的人压制住顺天府尹,这件事好解决得很。
你们不要急,我先遣人叫史家的两位侯爷过来问话。
你们林妹夫应该也快到了,先看看他们和顺天府尹有没有交情。
用钱解决是最末流的法子,不行,我拼了这张老脸去求薛太太,也不能叫小人拿捏住了我们”。
贾政心悦诚服,“母亲说得有理,儿子这就遣人去史家跑一趟”。
贾琏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如果老太太真的怀疑虞信是为算计荣禧堂,而将王夫人告上公堂,那他和王熙凤在这府中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
……
薛府中,平儿遣来报信的第一个丫鬟到了。
薛宝宝早得了虞信的提醒,亲自带着她去见王熙凤。
丫鬟不清楚前因后果,只知道王夫人说王熙凤放印子钱,要搜她屋子的事,义愤填膺地向王熙凤告状。
薛宝宝,“……”
哥哥这是在干什么,扯什么印子钱,就不怕把凤姐姐也栽进去了?
王熙凤拍案而起,当即就要回去讨个公道。
薛宝宝劝道,“从荣国府到这里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你就算立即赶回去,该发生的事也都发生过了,不如先静观其变,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做决定。
再者说了,清者自清,如果姨妈真的不顾情面搜检你的屋子,他日你才更好拿捏她”。
哥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好好配合就是。
王熙凤气得浑身都在抖,“那也不行,如果真的叫一群下人搜了我的屋子,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正说着平儿遣来的第二个丫鬟到了,说王夫人已经侍强进去了。
平儿身份所限,根本拦不住,只好遣她来报信,又遣人去请贾母和刑夫人做主。
王熙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刚刚薛宝宝说她就算立即赶回去也迟了。
她也是清楚的,只还抱着万一的侥幸,觉得王夫人毕竟是她嫡亲的姑妈,又向来疼她,总不会做得太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动手了!
连遣人和她说一声都不曾!
薛宝宝觑着她的神色,故意问那丫鬟道,“你没看错?二太太当真带着婆子们闯了进去?”
丫鬟忙点头,“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平儿姐姐想拦,被个婆子猛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
平儿姐姐用手撑了一下,两只手掌都磨破了,连清洗都顾不上,遣了奴婢赶紧来报信,就追着二太太去了”。
薛宝宝故作疑惑,“可是这说不通啊,就算二太太怀疑凤姐姐放印子钱,也该当是掩人耳目悄悄而去,私底下叮嘱平儿将相关证据都烧了才对啊!
这般兴师动众的,又侍强闯进去胡乱翻检,就算翻不出什么东西,也坏了凤姐姐的名声啊!”
谣言这个东西可说不准,再加上王熙凤掌家时手段厉害,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丫鬟期期艾艾地答不上来,王熙凤这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冷笑道,“我知道为什么,心虚罢了!
定是外头传了风声进老祖宗耳中,说我们府上的女眷放印子钱,她心虚下直接将罪名扣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