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民,在民间听了几句民间杂谈,就敢妄议当朝国策?”
“再敢胡言乱语,本官今日就算拼了不要头上这顶帽子,也要将你治一个:妄议国策、怒骂君上、法外狂徒的大不敬之罪!”
此时的詹徽,亲自开口。
是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惜。
这是陛下钦定的百官会审,且陛下就在后堂,再有天象之变,民间之论在前……
他不敢使用那些“屈打成招”的方式。
否则消息传出去。
就算定罪了!
那也是耻笑千古的大明版《窦娥冤》!
他詹氏一族,那是上百年赫赫威名的真正大仕族!
连他在内,连续三代的吏部尚书!
这是何等的殊荣?
因此……
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形象,成为《苏怀冤》之中屈打成招的奸臣!
数十上百年后。
岂非让家族子孙蒙羞?
既然不能动用极刑,那就要尽快结束。
然而,正当他想说下一步的话时。
却见此时的苏怀,直接接过。
“民岂能不知?”
相比较张居正,海瑞人物模板,苏怀已经十分熟悉。
且运用之时,【针锋相对、舌战群儒】的光环一直在默默加成。
再加上,他又有张居正的“针砭时弊”。
对于所谓国策的漏洞,简直就是火眼金睛。
詹徽想拿这个问住他。
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胡乱开口吧。
“四民之策、以及科举选士所定的背景环境,基本相同!”
“先说这四民之策,陛下将农户、军户、灶户、还有匠户,定为四民,商人甚至只能算作半个人!”
“而陛下圈定四民,其根本目的:便是大明建立,百废俱兴。”
“陛下认为,民生恢复的主要原因,就是百姓应该各司其职,各主其责。只要人人遵守自己的本分,那么这大明天下,就一定会安定太平。”
“科举选士也同理,其定于四书五经!”
“其目的,是唤醒华夏百姓的同根同源,消弭南北两地百年分解之恩怨!”
“更是将这科举考题圈定在一个小范围,如此一来,南北两地考生就相对公平。”
詹徽眯着眼,似乎惊讶于此人竟然真的知道。
但他很快便怒道:“知道你还问?”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说,陛下错了!”
此话一出。
百官纷纷四下看去。
只觉得突然逮到这个差事,他们真是倒了大霉!
“错了?”
同一时间,朱元璋也怒然一笑。
好!
咱倒要听听,咱有什么错?
“陛下定四民,农户就该种地,不是一代人种地,而是你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去种地!”
“匠户、灶户、甚至连军户也如此,你是木匠,厨子、军士,你的儿子、孙子、祖祖辈辈都是木匠,厨子和军士!”
“陛下虽然留下了科举之路。”
“但科举每三年一次,真正能进士及第的,每三年却只有几十个人。而能让家中脱离原有户籍,跨越阶层的,于真正的平民百姓而言……千万不足一!”
“那么!”
“生来军户、就注定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吗?”
“生来农民,就注定毫无选择,只能成为农民吗?”
“陛下把百姓定于一县、甚至一地!”
“过界就要所谓的凭证、文书!”
“百姓无囚徒之名,却有囚徒之实!”
“天下百姓,就甘愿如此吗?”
“陛下以强行的命令和规矩,想要达到限制百姓,从而收取税赋的目的!”
“但却不知……”
“天下百姓,他是人!”
“与民间而言,规矩制定的越是苛责,百姓就越是困苦!”
最后一句话。
苏怀看向百官,所说出的话,却让整个百官、甚至包括詹徽,都脸色大变。
“诸位大人可扪心自问:”
“大明开国之后,各地税赋定的并不高!”
“但为何……各地起义、甚至宁愿逃亡大山、峡口……哪怕就地落匪为寇的,也不当大明百姓!”
“为何?”
“是百姓天生就要反心吗?”
“错!”
“是陛下定的四民之策错了!”
“森严的制度,并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锁定的四民之策,就是这大明民间动乱,最根本的错误!”
“自古民如水!”
“活水,活水!”
“不是一潭死水!”
这一刻……
百官彻底噤声。
如果说,之前苏怀所说的,还是《鸣冤书》中就说过许多次,他们心里早已经有准备的话。
那么这四民之策。
可是大明的根本!
苏怀将大明民间动乱的原因,归咎其本身。
可想而知。
后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