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山冬雪未融,突如其来的疾雨卷起雾雪泥重。 林间椴树覆白,簌簌风雨狂落,一匹疯马驮着人闯进来时撕碎了雪中宁寂。 宋棠宁还沉浸在被人绞断喉咙,拼命不能挣脱地窒息,下一瞬整个人就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辔绳割破了手指,身子重重摔在雪堆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一路翻滚着朝下坠落。 “呼!——” 小腿狠狠撞上乱石,耳边风声刮脸。 宋棠宁疼得险些晕厥。 她挥舞着手抠住最近的乱石,胳膊被石壁刮出长长血迹,等身子砸在斜坡的杂草丛里狠狠撞了几下,这才堪堪攀住那石缝稳住了身子。 棠宁大口大口地喘息,那临死前被绞断脖子的窒息,混杂着浑身刺骨的疼痛,满是茫然地望着高处被砸断的树枝。 身下是茫茫雪林,远处还隐约有马儿的哀鸣声。 这里是…… ?山? 她居然回来了。 回到十五岁时灵云寺下意外毁容的时候。 这一年庶姐宋姝兰刚入府里,就以身世凄苦惹得阿兄偏宠怜惜。 宋姝兰一掉眼泪,就勾得自小疼她的表哥,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将她捧在手心里。 只因她跟宋姝兰起了争执,本是她至亲的三人将她抛在了杳无人烟的荒林里,让她跌落雪崖,断腿毁容。 冷雨淅沥砸在脸上,鲜血滚进眼中刺的瞳仁生疼。 宋棠宁死死咬牙想要爬上去,可身子一动便朝下滑落。 她满是绝望。 才刚回来,难道又要死了…… “刚才好像是这边的声音,咦,这里有匹马……主子,要去看看吗?” “看死人?” “……也是,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怕是早死了……” 宋棠宁听着斜坡上那模糊声音仿佛要走远,顾不得重生的惊喜和恍惚,用力抓着手下乱石嘶喊出声:“上面有人吗,救命!救救我!!” 上面瞬间安静,没多会儿探出个脑袋来。 “呀,这命可真够大的,居然还活着?” 宋棠宁隔着雨幕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人是谁,只能瞧见他身上袯襫。 她连忙哀求:“这位壮士,我是宋国公府的二小姐,铖王妃是我姨母,我伯父是中书侍郎宋鸿,求壮士救救我,我府中必有厚报。” 她一张嘴雨水就混着血淌进嘴里,呛得她身子摇晃。 上头的人惊讶:“主子,是宋国公府的小娘子。” “宋家的人?” 先前那人声音如玉石轻击,“带上来。” “是。” 斜坡上那人领命纵身而下,本就松动的碎石因他扑簌直落。 宋棠宁吓得慌忙闭眼,手中摇晃惊叫着掉下去时,被人用力抓着就拎起来转身便朝上跃去。 那人轻功极好,转瞬便到了实处,待到脚踏实地站在雪林之中确信自己得救了时,宋棠宁双膝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她眼膜上覆着血,眼前一切都是泛着鲜红,抬头便朝着眼前的马车说道:“多谢壮士相救……” “壮士?” 雕纹铜壁赤木,窗牖探出支手来。 宋棠宁看到那帘子掀开后露出眉鬓刀裁,崖岸清隽的侧脸,瞳孔猛缩神情呆滞。 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车舆。 还有。 萧厌… 宋棠宁脸上瞬间惨白,怎么都没想到救她的会是萧厌的人。 萧厌本是内侍监出身,是宫中宦官之首,因得安帝宠幸掌管京畿军马大权,手中握着人人皆惧的黑甲卫,专门替安帝铲除朝中怀有异己之人。 凡被他盯上的从无好下场,死于他手中的更是不知凡几。 朝堂上下人人视他为奸佞阉党,可奈何他权柄滔天,哪怕皇亲权贵见他时也得低头唤一句“萧督主”。 萧厌为人冷戾,手段狠毒,无亲无故没半点牵绊,可上一世他却成了她那外室女出身的姐姐宋姝兰最大的依仗。 宋棠宁脸色惨白地死死垂着头,想起她被宋家关起来的那些年,偶尔听看守她的人闲谈说起的事情。 他们说,萧督主认了宋姝兰为义妹。 他们说,萧督主颇为照拂这个妹妹。 有萧厌震慑,无人敢轻视宋姝兰。 京中人人都因为这层身份将宋姝兰捧了起来,哪怕这个外室女明面上只担着庶女的名头,却过得比公主还要尊贵。 宋棠宁永远都记得她在?山上摔下断崖毁了脸后,因为“嫉恨”宋姝兰,被宋家人困在府里多年,宋姝兰却嫁给了她青梅竹马订亲多年的陆执年。 他们成婚那日,她好不容易趁着混乱逃了出来,却在门前撞上了站在自家兄长宋瑾修面前,一身鹤氅的萧厌。 “她是?”萧厌神色冷漠。 她的长兄宋瑾修满脸嫌恶:“府里的疯子,惊扰了督主。” “既是疯子,就看管好了。” 只一句话,她被强行抓了回去。 那天夜里她就被人活活勒死在了屋里,死前只听到身后那人阴森道, “谁让你去惊扰你不该惊扰的人。” …… 白绫绞断脖颈的窒息让她呼吸急促起来,她仿佛看到自己歪着头颅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宋棠宁仓惶想朝后缩,却冷不防撞上沧浪的腿。 沧浪见小姑娘冻得脸色惨白,捡起伞朝她斜了几分:“宋小娘子没事吧?这么大的雨,这地方又偏僻难行,宋小娘子怎么一个人来了此处?” 宋棠宁垂眼遮住惊慌:“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是随兄长去灵云寺上香。” “上香?”沧浪惊讶,“这里离灵云寺可远着呢。” 宋棠宁害怕萧厌,也不知道他跟宋姝兰此时是否已经有了牵扯。 她不敢提宋姝兰的不是,只小心翼翼措辞:“我兄长他们有急事先回京了,让我留在寺中晚些来接我,是我任性跟了出来才迷了方向……” “说谎。” 马车上的人冷淡开口,“上香有官道,下山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