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您也有过至暗时刻吗?”定北日报社的记者周楠问道。
李文归沉思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忧郁:有,2002年!
“方便讲讲吗?”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天空很蓝。他想起了20年前,那个让他的人生跌入谷底的年份。
2002年,秋季,土豆收获的季节。
“哥,不好了,收上来的土豆质量不达标,怎么办?”崔龙冲进李文归的办公室,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大哥,我算了一笔账,这样交上去,足足要亏损700万呐,加上违约金!”
“什么?咋回事?”李文归再也坐不住了,忽地一下站起来,脸色沉重。
崔龙点了根烟,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妈的,这帮不讲信用的浑蛋,合同都签好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违约啊!”
“说清楚,讲重点!”李文归急得拍了一巴掌桌子。
“乡亲们把精挑细选的精品土豆全卖给了走街串巷的商贩,剩下的全卖给我们了,他们说,今年的土豆就这样,这算是最好的了!这帮王八羔子,耍了我们!”
崔龙还没说完,李文归骂了一句:“讲重点!”
“大哥,是这样,这帮人不讲信用啊,他们把合同价格告诉了商贩,商贩听后,当即把价格提高了两毛,种植户自然眼红了,把精品土豆给了他们,剩下的残次品给了我们……”
李文归算是听明白了,果真,这帮无知无畏的法盲,为了两毛钱的利润,竟然如此大胆违背合同条款。
事已至此,他能咋办?农民不懂法,再者,换做谁,价格高卖给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可是……
“你都算过了,能损失这么多吗?700万,天要塌了!”李文归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抽出一支烟点上。此刻,他心里很慌。
“大哥,我算了三遍,不会错。十多万亩呐,还有违约金!”
“失望透顶!乡亲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活活把我李文归往死路上逼吗?哪有这么干的?把法律当作什么了?无知者无畏!”李文归气得骂起了脏话。
“咋办,大哥?”崔龙急得团团转。
李文归沉默不语,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闭上眼,像一个死刑犯,正等待那颗子弹从他的头颅穿过,“砰”的一声一切便结束了。
“我爹呢?他知道吗?”沉静中,李文归问道。
“他,他知道了,在屋里哭了……”
“我大意了,这人心啊,太黑暗了!”
“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没把好关,被这帮法盲给骗了,你说,咋办吧?”崔龙盯着李文归,眼里充满了杀气。
“把他们全杀了吧!”李文归平静地说。
“杀……大哥,你疯了?那帮农民不懂法,难道你也不懂?杀人是要坐牢的!”崔龙急了,以为李文归的心态崩了。
“呵呵呵……”一阵怪笑。
“大哥,你没事吧?你冷静点,赔了就赔了,看开点,也怪咱,头一回,经验不足,大不了明年重头再来嘛!”崔龙劝道。
“重头再来?哼,说得轻巧,我要让这些农户付出代价,难道法律仅仅是一纸空文吗?”李文归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越说越离谱了!事已至此,你能咋办?十几万亩土豆,多少户农民,你能拿他们怎的?换做谁不会这么做?人之常情!”
“哈哈哈……”李文归站起来,看着疲惫的崔龙,他叫他过来。
崔龙走过去,李文归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只要你能看得开,我无所谓了,你说得对,价高者得,换做谁都会这么做。”
“大哥,你这是……”崔龙有些不解。
“700万,不是一笔小数字,我当然很伤心,可是,又能咋办?我是担心你,怕你想不开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大哥……”
“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李文归坐下来,挥挥手,示意崔龙不要打扰他。
此时,他已经想到那个人了:刘通刘麻子!只是刚才为了不激起崔龙的情绪,他一直努力克制着。
出门,崔龙心里的怒火蹭一下燃烧起来:原来大哥是愤怒的,他刚才的表演,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想想多年的努力,辛辛苦苦攒下的一些家底,就这样被一群不守信用的农民给霍霍了,谁不愤怒?
“刘麻子,你个阴人,你给老子等着,我清楚,这一定是你使出来的损招,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崔龙眼里充满杀气,低下头想着一些复仇的计划。
回到家,他骑了一辆摩托车,准备去刘家村跑一趟。半路上,他听见有人喊话。
“喂,崔叔,干啥去?”一看,原来是李文归的侄子李军在问话。
“没什么。”他语气冷冷的。
“哎,咋回事?”军军追问。
“大人的事,小屁孩插什么嘴?滚犊子!”崔龙不再理会,一脚油门,骑着车子扬长而去。
身后的军军一头雾水,他刚放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