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上。 太子妃带着脚已经站麻了的东宫女眷脚步僵硬地来宫中赴宴时,‘帝王不满太子久矣,意图废太子而立小皇子’的流言已经甚嚣尘上。 是那种走上几步路就能稍微听到点议论的地步,却偏偏宫内无人管束。 颜水儿目光微沉,如今是谁在管理宫中? 是贵妃。 想明白了这一点,颜水儿心中微紧。 看来今晚的夜宴并不会平静。 而今天一整天,她都没见到过秦桓,这更加重了她的心里的疑云。 落座后,东宫女眷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一部分是代表着贵妃一派的太子妃与姜承徽,她们一落座便有夫人贵女们迎上来说话叙旧,彼此笑意盈盈地见礼闲聊,仿佛相交莫逆。 而她和傅良媛这边则门庭冷落,鲜有人前来打招呼。 颜水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看来在东宫之外的人眼中,她已经成了弃贵妃而改投太子的人了? 太子的盛宠之法挺有效啊。 颜水儿慢悠悠地吃了口眼前的水果,一派悠闲自在。 她真是巴不得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多自在。 或许是她即便被冷落也依旧坦荡从容的态度,出乎了一些夫人贵女们的意料,没过多久,竟真有些人上来与她交谈了几句。 而一直保持优雅端庄的傅良媛也有两三好友靠了过来。 颜水儿心中微暖,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看碟下菜的嘛。 直到她无意间看到了对面的秦桓。 他身长玉立地站在那儿,龙章凤姿,满身威严与稳重。 即便前来向他祝贺甚至说话的人都寥寥无几,便是有也只是恭敬说了几句便行礼离开,他也依旧不曾在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便身处落寞,也依旧能从容不迫,随遇而安。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颜水儿唇上的笑意渐渐落下,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一点酸涩慢慢涨大,最终充盈着全身。 有点难过。 替他难过。 忽然,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他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那双深沉的黑眸蓦地染上了点零星笑意。 如晚风拂去了尘埃,荧光点亮了烛火,人潮汹涌,可在这对视的一秒里,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她好像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风雪后的叹息,雪夜弥漫住了整片苍穹。 而后天边传来一束光,照耀在了满是风雪与死寂的大地之上。 霎时间,冰雪融化。 寒冷的冰山,逐渐融化成了春日的远山。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 “啪!” “啪!” “啪!” 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帝王之鞭在空旷的殿前响彻三下,群臣匍匐在地,三呼万岁。 女眷们也跟着起身,蹲伏在地,随着自己家族的男人们在身后道着万福。 满目明黄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从宫门前驶进,被众人簇拥着的人间帝王与贵妃,缓缓走向威严而奢华的高台。 身披铠甲的金甲卫排成两列,拱卫在帝王的周围。 他们肃穆而庄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手中的刀戟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好似一旦有人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都会被立斩于刀剑之下。 方才还喧嚣热闹的宴会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帝王与贵妃终于走到高台的正中央,他们缓缓转过身来。 群臣再次叩首恭迎,众人声可震天。 肃帝开怀大笑。 “众卿家免礼平身!” “今日除夕夜宴,众卿应开怀畅饮,与君同乐!” “快哉!快哉!” 众位大臣齐声应喏。 高坐上的贵妃对着身后的邬仇微微颔首,邬仇领命上前几步,对着某个方向微微抬手。 片刻后,靡靡的丝竹之音响起。 浩渺的歌声充斥着整座宫殿与宫外,曼妙的舞姿流转于众人的眼前心头,群臣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 一连串繁复的仪式之后,除夕夜宴正式开宴。 宫人们宛若蹁跹的蝴蝶,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端茶,倒酒。 武官们一杯杯浊酒下肚,已是壮胆三分。 喝着喝着便开始大着嗓门聊天,不一会儿就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几下,行酒令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文官们不胜酒力,喝过些许之后便满脸坨红。 他们开始狂放地解开衣襟外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赋诗一二。 甚至还有人借着大殿外的花园池水曲水流觞,好不痛快。 但与之相对的,是女眷这边的斯文娟秀。 不论对面是什么情况,她们依旧姿态优雅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几乎不曾离开。 偶尔也会拿起帕子捂着嘴,轻笑两声,对不远处的好友举杯遥敬,然后又坐了回去。 颜水儿看在眼里,叹息一声,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眼前的盛宴。 时不时抬头,欣赏一下技艺精湛的歌舞表演,心中的沉闷终于稍显松泛。 时间流逝,酒过三巡,众人开始相互赠礼。 女眷们也终于开始了走动。 不过这次不是代表着她们自己,而是代表着她们背后的家族与势力。 就像这个从颜水儿眼前走过去的女子,她看向傅良媛的眼神明明是与之相熟且私交不错的样子。 可最后,她并没有在她们的案桌前停下,而是带着身后的姊姊妹妹们莲步而去,徒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 少顷,太子妃与姜承徽那边的欢声笑语再次传来,显然又有人加入其中。 颜水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傅良媛,便将自己今晚吃得觉得最好吃的点心拿了一叠新的出来,推向了隔壁桌。 “心慈姐姐你尝尝,这炸鲜虾炸得外焦里嫩,口汁丰润,再裹一层辣衣,简直妙绝!” 傅心慈微愣,而后明白了她的心意,心中一暖。 她笑着接过,难得揶揄道:“好,听水儿的,若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