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蕴此时就站在这一间铁壁牢房的外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里头的男人。
男人弓着颀长身姿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那赤炎蝎的剧毒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心肺处撕裂灼烧愈燃愈烈,鼻孔处、耳廓里、还有眼角处,甚至于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一丝一丝往外溢出潋滟惨色。
他面目涨得通红,指尖一次又一次使劲刮过泥地,只为了能稍微减轻一丝痛苦,可惜依旧是于事无补、痛不欲生。
“姚、姚蕴,你、你这个、贱人,给、给我解药......”他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口不择言。
“曾经被你残害过的那些无辜百姓,被你玷污过的那些清白娘子,还有那可怜软弱却被你如此折磨侮辱的姜氏。如今你所承受的痛苦,远远不及她们的万分之一。你凭什么值得我给你解药?!”
姚蕴淡然自若地说完了话,眼中没有丝毫的温情和动摇。
“是、是我低估你、你了......”
“还有曾经被你的暗卫杀死在这牢房里头的萧十三,你可曾还记得他?你可还记得他?!”
“咳咳咳,原来他、他是你的人......”
“十三甚至都还未过弱冠之年,从小吃苦习得一身好武功,年纪轻轻就、就被你这样一个蠢货懦夫给害死了!?”提及到因她而死、为她而死的萧十三,她悲从中来,语气顿时都加重了几分,“姚蕴我这个人一直就奉行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你、你......咳咳咳......咳咳咳......”
拓跋延都的四肢都仿佛失了控制,如惊弓之鸟紧紧抖动着身子,越来越喘不过气来。那反复使劲剐蹭着地面的苍白手指已经生出了一层痂结,越发挣扎,不过片刻,那苍白手指渐渐软弱、无力、最后再无任何动静......
姚蕴神情坚定,毫不退缩睁大了眼眸瞧清楚这一幕。牢房内万籁寂静,一丝一毫的喘气呼吸声都不复存在。心底里的那一堵高墙,自她被绑走以来而被迫筑起的惊惧高墙,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随风消散。
萧承毓就在屋子外头等着她,瞧见她慢悠悠地走出来,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当心台阶。如何?可是安心了?”
她亦是主动挽过他的手臂,与他一同走出这阴冷潮湿的地牢。
“嗯,多谢都护,总算是安心了。不过都护要如何与朝廷交代?听闻圣人是想要都护你亲自押送他回长安的。”
“这个你莫要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重伤而亡亦是兵家常事。而且——”他怔了怔,有些犹疑。
“而且什么?”姚蕴满眼好奇地望向他。
“而且长安城风云诡秘,自有其它人想要永绝后患、再无后顾之患。”
姚蕴似乎听出些门道来,又似乎有些不太懂,难道说这长安城还有比圣人更有声望权威之人。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三日后,拓跋献重伤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北狄草原。余下的零散北狄部落失去了主心骨,就如无头苍蝇那般乱撞胡打,不过一个多月,瀚海军和天山军兵分两路,短其粮草后路,最后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扫平了北狄的西军和北军二军。
不过萧承毓治理下的军队善待北狄俘虏、甚少牵连无辜百姓的消息也越传越远,余下的几个北狄残部更是万分动摇,摇摇欲坠、难成大事。节节战败的消息传达到北狄残部的苏勒首领手中,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亲自带领着余下断壁残垣的北狄将士在金满城前投降。
至此以来,大局已定,北狄终于成为大周的附属国,必须对大周俯首称臣,年年朝贡千金货物。
北庭三军凯旋的消息甫一传到长安城,圣人大喜,连忙下令命人在曲江池畔大开庆功宴席。还命北庭大都护萧承毓带领萧家军速速班师回朝,奋勇杀敌之猛将皆重重有赏。
消息再次传回到北庭都护府之时,已然是十一月的寒冬季节。大雪纷飞,寒风簌簌,萧瑟荒凉。
与此同时,从长安城还传来了两个意外消息。
其一,便是七娘萧秀盈快要临盆生产的消息了。
姚蕴根据她临盆的消息往前推断过一番,想来萧秀盈还未嫁入节度使府时就已经怀有身孕了,也难怪周老夫人不得不答应这场婚事了。随意处置握有实权的节度使的骨肉,这恐怕会让二者生出嫌隙,而且还是杀人偿命的大罪。
其二,是从西南地区云州传来的军报。听闻镇国公萧承忠带领军队误入了西南大月族的陷阱,萧家军折损千人,与大月族的军队在西纳河一带僵持着,如今胜负难分,萧家军甚至颓势微显。
一连七八日,萧承毓都忙于处理余下的北庭军政事务,再准备拨营出发前往长安。他只想尽快处理完北庭的事务,若是时日赶得上,或许还有机会能去西南一趟。
“都护,薛淮今日已经可以落地多走几步了。”萧二脚步轻快,连日以来的沉沉雾霾终于拨开了些许眉目,得以稍微重见光明。
薛淮在病榻上躺了整整一月有余,从前还是昏昏沉沉的,如今已经能坐起身子多喝几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