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坐着一小圈邋里邋遢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不过二三岁的模样。年纪大一些的娘子紧紧抱住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甚至还要死死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们发出啜泣哭喊。人人皆看着中间那一处,瞳孔睁大、满眼惊慌,却无人敢随意说话。
中间那处的冰冷泥地上,趴着一个小郎君,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完全裸露出来,布满横七竖八的血痕,徒留孱弱细微的哼哼唧唧鼻音,此时早已是奄奄一息,手脚都动弹不得了。
身旁站着的是一位浓妆艳抹、身姿丰韵的中年妈妈,此时她手里拿着一条沾满血迹的长鞭,还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训斥着众人。
“若是再想逃跑,你们就是他的下场,看仔细了没......”
“哼,不知好歹的一群废物,还能逃到哪儿去,也不看看这抚仙楼背后的主人是何人......”
“若是想死,妈妈我可不会拦着你们,不过可不会让你们死得如此痛快......”
“来人,把他关进虎笼去喂虎!”
姚蕴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逼迫着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响。她小心往后挪了一小步,不曾想脚下的那块石砖意外松动,突然发出了磕蹬响动。
“何人?!去看看!”
那屋内的妈妈反应极快,连忙命人出来查看。
姚蕴一怔,提起裙摆急冲冲地就往回跑去。凭着方才来时的路线记忆,她调转了个方向撒了腿往另一头跑去。
再次走出这间屋子时,姚蕴重新换过一身男子衣袍,摇身一变成了抚仙楼的一个黑衣侍卫。
她垂着头弓着腰往回走着,只求默默无闻地走完这一小段路,不要被其它人注意到才好。不过这天底下总是事与违愿的,她便是倒霉的那个了!
“你——”方才刚刚擦身而过的一个侍卫遽然高声叫住了她,“说得就是你!”
姚蕴屏住呼吸,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压低嗓音回应道:“是、是属下。”
“这个时段怎么会在此处闲逛?你是在何处阁楼值守的?”
“属下是——”
姚蕴猛地抬头望向男人身后,慌里慌张地行礼请安道:“大都护安好——”
话音刚落,质问的那位侍卫连忙转身垂头请问,可是当他看清楚面前空无一人时,面目狰狞大怒,连忙命人去追逃跑的那人!
“追!快给老子追!”
你逃我追,插翅难飞。身后追捕她的侍卫更是越来越多,从院落的西面八方遽猛而来。
“哎呦喂——”
姚蕴喘着粗气停下来,她实在是跑不动了。而且从前后左右四头都冒出来了四五个气势汹涌的黑衣侍卫,手中长剑猛地一挥,将她紧紧围困得水泄不通。
“你到底是谁?属于哪处阁楼的?”为首的侍卫长闻声而来,沉声问道。
姚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行了、不行了,属下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属下如实告诉你们吧,属下是在长生阁看守的。”
前头的侍卫长突然咧嘴大笑,大骂道:“什么混账东西?!长生阁可不是你这种羸弱无力的混账东西能混得上去的位置。说!到底是何处来的刺客?!来此地有何目的?!”
姚蕴还未来得及回话,不远处又有其它侍卫急匆匆跑来。
“发生何事了?”
“回侍卫长的话,属下们在那一头也寻到一个侍卫,同样说是长生阁的侍卫。”
“哼,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把人一同抓来!”
片刻之后,姚蕴和萧十四二人皆齐刷刷跪在石砖地上。就算是七八把锋利长剑杵在二人的脖颈处,二人依旧岿然不动、面色不改,信誓旦旦地说就是来自长生阁的侍卫,让他们尽管去问,还怒斥不可随意处置她们二人。
那侍卫长被堵得上气不接下气,怒骂道:“你、你、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们拖去长生阁,让楼主亲自处置你们。”
长生阁。
长生阁隐匿于整个抚仙楼东侧的一处竹林别院里,与外头的普通阁楼宅子完全隔绝开来。拨开细密层叠、青澜似海的层层竹林,越过幽幽郁郁的竹林小径,宛若悠然见南山的豁然开阔之感,一幢精致典雅的巨大暖阁跃于众人眼前。
姚蕴和萧十四二人被带到了一个偏僻角落。
“姚娘子,我们——”
“十四莫急,静观其变就好。”
姚蕴笑盈盈地朝他点点头,一副气淡神闲的安然模样。
片刻之后,侧边小门便出来了一位貌美娘子。外头的一众侍卫皆毕恭毕敬地垂下头,等待着她的发号施令。
司苑姑娘步履轻盈,婀娜摇曳,款款来到二人身前。那侍卫长也紧随在她身后。
“就是这两个人?”
“回楼主的话,正是此二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长生阁的侍卫。”
司苑瞥了二人两眼,面无表情道:“这种小事也来麻烦我。没见过,杀无赦,扔去虎笼子或是蛇窟。”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
“司苑娘子可要瞧仔细了,娘子当真没有见过我吗?”姚蕴仰起头来,粲然而笑,嗓音清朗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