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金吾卫一怔,取过那封休书细细查看。休书下方有官府的大红印章,而且落款是在一个月前,早于镇国公府被封府之前,如此说来没有拿到契身文书也是在情理之中。
“官爷,这份休书可是有京兆府盖章的。有凭有据,小女我的确与镇国公府或是那萧大都护再无瓜葛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神色悲恸得无以复加。
那位金吾卫面容肃穆,摆了摆手,对此毫不领情:“小娘子还是随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吧,来人——”
姚蕴并不意外他如此戒备,连忙道:“几位官爷,小女我问心无愧,自是愿意随你们去一趟京兆府的。不过若是小女本身是清白的,可是却被官爷在大庭广众之下绑了去,日后这冤情无处诉说,小女这面子要不得不如死了算了。”
几位金吾卫一怔,只觉得这位小娘子手中既有休书的凭证,再见她娇娇弱弱、天真无邪的模样,一时心软,便止住了要拷绑她的动作。
“那娘子请吧!”
“好、好的,多谢几位官爷,小女感激不尽了。”
姚蕴特意戴上了一顶素色帷帽,乖巧文静地跟在四人身后走着。
快要到达京兆府之时,前头的四向路口处堵着一辆突兀显眼的马车,马车里的人似乎是与过路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冲突,一时之间争执不下。
姚蕴眯了眯眼,难道说是老天爷也在帮她?!
前头的金吾卫连忙下命道;“速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金吾卫要到前头去查看情形,姚蕴自然而然也被迫跟随前去,快要行至马车前头之时,马车的后头突然一阵骚乱!
有一衣衫凌乱的疯子挥着大刀朝马车狂奔而去,马车前的马匹受了惊吓,顿时人仰马翻、仰天长啸,围观在近处的百姓迟疑了几分察觉出不妙,一时间东跑西窜、混乱不堪!
姚蕴被冲散在这四处逃散的人群之中,她使了劲微微稳住脚,仰着头东张西望地寻找十四的身影。正要挥手之时,她的腰下一紧,身后有人猛地环住了她的腰身,疾风骤雨那般急急往后拖拽而去。
姚蕴的眼前似有无数道流云闪电飞驰而过,一帧一帧闪过的是混杂着郎君娘子摔倒求助的惊慌哭喊、马车散架摇晃的狂奔乱窜、还有金吾卫们无能为力的怒骂高呼。
她两眼一黑,扑通扑通跳动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似要不受控制地沉入深不可测的幽深湖底。是她大意了,或许陷害镇国公府陷入沼泽的幕后主使者也在费尽心思追寻她呢,真得是才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呀!
再次睁开眼眸时,甫一漫入眼底的便是头顶的一帐素色发黄的简易床幔。她抻了抻腿、晃了晃手,幸好四肢尚好,五官健全,周身衣裙也完好无缺,最重要的是双手竟然都没被捆绑住。此时她头晕脑胀、腰酸背痛的,不知道已经浑浑噩噩地酣睡了几日。
胡桌上的烛台子锈迹斑斑,略微暗淡的烛火闪闪烁烁,滴落在烛台子上的残蜡歪歪扭扭,还飘来一阵一阵不太好闻的陈旧味道,将她的瘦削身影映衬在另一边发黄起霉、坑坑洼洼的泥墙上,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的落寞之感。
咦?!如此发黄起霉的潮湿环境,难道说她已经往南边的方向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摘下发髻上的一只素色银簪子握在手里,挪着小碎步到了门檐边上,这是一间二进的小宅院,不远处的院子外头还有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是他!?
她心底大喜,迈步跨出小屋之时,外头说话之人仿佛也听到了屋内的动静,顿时止住了说话声,往她这头急急走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二人四目相望,皆极有默契地停滞在原地,发梢碎发飘然撩动,浅淡温暖的月光洒落在二人身上,竟然莫名生出些生离死别后重见天日的手足无措和踌躇未决。
姚蕴唇角微翘,拎起裙摆朝他飞奔而去:“六叔!”
萧承毓一怔,笑意粲然,朝她撑开了坚实双臂。倏忽之间,小娘子撞进了他的怀里,亦如漫天月光洋洋洒洒地抖落进了他的眼里。他毫不犹豫用行动回应她,起茧的修长指腹抚上她冰凉的玉颈,欲要将满身的暖意都灌进她的怀里,百转千肠挂念着的人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姚蕴的小半张玉脸就贴在他脖颈下处的右侧肩膀,此时紧紧地拥住他精壮结实的腰腹,双手交叠箍在他挺拔坚硬的后背脊骨,柔顺的手指顺着他的脊骨一节一节轻轻摩挲,轻揉重捏,似万分贪婪地牢牢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又似在苦苦确认身前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他温暖厚实的支撑和保护。
“蕴娘,是我。”
姚蕴沉沉应了声嗯。她微微仰起头来,那一双棕色丽眸蜻蜓点水般落入他心间,刹那间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委屈和想念毫无保留地翻涌而出。
萧承毓看得一清二楚,察觉到她的异样,软声问道:“蕴娘,可是发生何事了?”
她抿了抿唇,嗓音软绵又低哑:“六叔,萧秀盈死了,是难产死的,可是我知道——”
“我知道。”萧承毓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复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