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猎猎里,鲜血浓烈似酒。
长风高楼之上,一个中年男子被一杆铁枪贯穿头颅,钉死在楼宇之上。
宛若一只残破脏旧的旗帜,凋零晃动。
随着百里羽走出高楼,壮阔高耸如入云端的国楼轰然坍塌,空间紊乱骤崩。
在那一片崩塌的废墟中,渐渐裸露出一个地下黑洞。
黑洞巨大,宛若恶兽在大地之上啃食出来的狰狞伤疤。
阴冷潮湿的气息自那地洞中冲涌而出,混杂着难以明喻的鲜血、尸体、粘腻的恶臭。
云容御剑落入城中,她看着被高楼废墟压成血碎的男人,皱了皱眉,道:“宗主,此人是……”m.gΟиЪ.ōΓG
百里羽额前伶仃细碎的灰发在风中摇动,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巨大地洞中的嘶吼呐喊之声,如濒死的恶兽哀嚎。
他澹澹道:“赵国地下暗城的主事者,死不足惜。”
云容迟疑片刻,目光无意落在这片混乱城池的街道上,。
说天玺剑宗的弟子,没有一把剑落在了城中没有修为的凡人百姓身上。
可是在这场战争中,那些在赵国庸君与地下暗城支配下只能苟延残喘的凡人平民,毫无准备反应的,被逼到了战乱的惶恐与绝望里。
人人自危,疯狂奔窜逃命,家中财富来不及整理收拾。
只能够带着重要至亲之人,本能地逃离出城。
国之首都多贫窟,一些没有长辈父母庇佑的流浪儿忽然被掀开了头顶上唯一遮风避雨的砖瓦。
他们一身脏泥,赤裸着双足,满目茫然地站在长街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去往何方。
天玺剑宗的一些弟子,见了这一幕,皆流露出不忍之色。
云容修道至今,已有近三百载,柔软的外表之下,早已见证过了无数回的生生死死,纠缠执着。
世人堪不破的七苦长恨,她却很难迷惑其中。
并不会共情更难心生同情,这些风霜雪雨都不会叫她动摇。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生出了一颗通明之心,对于是非黑白对错,总是比之他人,能够看得更加分明有界。
所以,旁人迟疑之事,她不会迟疑,旁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
“宗主,今日破国之举,有为天道,实在过于莽撞了些,赵国君主虽是昏庸,境内百姓民不聊生是真。
宗主今日带领众人,铲除赵国国土之下的地下毒瘤是轻松简单。
可宗主可曾想过,城中百姓皆是赵人,国已破,山河亡,自此流离失所,远离他土,宗主觉得他们来日的命运又当如何?”
王朝争霸,旧国亡,新国起,自有定律变数。
赵国亡得突然,临边列国虎视眈眈,这城中国土,外逃的百姓,皆是财富。
云容相信,今日天玺剑宗大破地下暗城,是为功德之举,可天玺剑宗从不涉及国事战争。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必有大军压城边境。
那些逃离出城的赵国百姓,女人必然沦为他国玩物,年幼的孩子从此套上奴隶的枷锁。
天玺剑宗并未行罪,百姓凡人之祸,却因天玺而起。
自三年前,发生那场变故之后,云容便发现宗主性情大变,虽过往性情严厉冷酷。
行事之间,却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杀伐戾气,更不会枉顾凡人性命于不顾。
天玺剑宗历来奉承的宗旨,剑之强大,以御邪魔护苍生。
不可在人间彰显力量,听从凡人祈求之音,得信仰功德以正浩然之身。
百里羽冷笑一声,目光有些空洞缥缈:“你是觉得,本座今日之举,当之为过?”
第九剑凌照雪轻轻扯了扯云容的衣衫,示意宗主显然已经动怒,让她莫要在多说话了。
云容却目不斜视,直直看着百里羽,道:“是!”
百里羽转头看向云容,空洞无波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讥讽笑道:
“你是觉得本座既然以手中之剑,斩出了因果,便该承担这份因果,那些逃出城外的百姓,应该由本座收养归山,直至各有归宿?”
这回,不等云容回话,百里羽眼底的嘲意更深:“就因为我是百家仙宗之首,天道剑主?行事不由本心,必须事事计较功德后果?”
他嗤笑,笑容充满了不屑:“可我现在,不想守这规矩了,本座倒要看看,一个事事不去力求完美因果的剑主,这苍生,这天道,还能将我灭杀了不成。”
云容眉头大皱:“宗主!”
百里羽冷眼一斜:“刀割腐肉,必有疼伤,若一直以怀柔手段,非但达不到兼济天下,反而还会让这毒瘤斑痂越扩越大。”
云容逐渐意兴阑珊,再无劝戒的欲望,她缓缓舒了一口气,目光坦白直视,欲穿透人心:
“宗主近年来,如此急功近利,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