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我不是,这位前辈又何必如此惊讶?”
百里安面露失笑之色,缓步入殿,倒也好似自知身份,并未在席面之间去寻找自己的位置。
而是在殿中跪地朝着圣人娘娘行了一礼,态度无不端正,温声道:“见过娘娘。”
长乐仙人脸色却是有些发绿。
如若说第一次,百里安闯入这中天殿,到底是有青玄女官强迫为之,可也说得上是意外来客。
可眼下这又算怎么回事,明显就是被娘娘传召而来,一同安排入席请酒。
他们避世不出,神隐多年,如今这一出山,便是与六道之中声名最是狼藉臭不可闻的尸魔同食一宴。
便是旁人不嚼舌根子白眼他们,这日后自己的天道气运怕是都得好好地黑上个几年吧。
所以娘娘这是想要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正式给此尸魔一个‘名分’了?
“娘……”长乐仙人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谏言。
沧南衣却这是开声道:“方才唤得还是南衣,怎的不过一言之间,就变得这般生疏,唤起了娘娘?是想讨打不成。”
虽说语气平淡毫无起伏,不见娇,亦不见嗔,笑时看似和风霁月,但那双眼却是没有波澜的深邃宁静。
可这话中内容确实是在‘打情骂俏’无疑?!!!
夭寿了!
娘娘这莫不是给哪个精怪夺舍了不成?
便是那位父帝幼子,当世的君皇乘荒,娘娘的正牌夫君,这些年了,他们何时听闻过他敢唤她一声南衣?!
这质子尸魔当真胆大包天不说,竟还是在如此端庄公众场合,娘娘小名张口即来。
她竟全然没有怪罪之心?!!!
莲月道尊老仙深沉,心思敏感,忽然之间,在这风平浪静的气氛里,感到了一丝难以明喻的剑拔弩张之感。
他嘴唇动了动,心道他今日是吃饱了撑着,竟然来凑娘娘的这场热闹……
而大殿之上的百里安,跪下之后,也再未起身,眼帘低垂,观不清脸上神色,虽是无言,态度看起来倒也是恭顺谦卑的样子。
巫山姥姥原本还沉浸在那一声‘南衣’的震惊里。
可看着不过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威慑住,乖乖收起来自己身上锋芒变得如寻常宠物般乖顺起来的百里安,又不免觉得大为无趣。
她的坤儿、凡儿虽只是寻常凡子,可是给她养得心气可是不低,自成傲骨。
在她面前虽是折腰而笑,却绝不卑躬屈膝,爱她远胜过于敬她畏她。
养小玩意儿也是得有技巧方式的,或许在这些自诩高雅的仙士眼中,她养他们不过是图一时之快,坤儿、凡儿也仅仅只是以色侍人。
可以色侍人不也分很多种,卑躬屈膝,尽情奉承讨好,属实无趣,还是得像她的坤儿、凡儿这般,模样生得好看,又有着恰到好处讨喜会任性耍脾气的小性子,一味敬畏,倒也失了许多乐子。
再看看这只小尸魔,原以为他这样清隽仙人皮囊,内里却是尸魔冷血弑杀之心,就好似披着乖巧好看羊皮的恶狼,当是有着征服的反差之感,那做为侍君,倒也是十分有趣的。
却不曾想,竟是一只拔去了獠牙的血狼,束上了枷锁,被生生驯化至此。
倒也当真是堕了尸魔王族的威名。
看着跪在殿中低头不语的百里安,沧南衣也是意外,平日里一贯伶牙俐齿的他,今日不过是说他一句,怎就这般不堪用地成了哑巴?
倒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
沧南衣做为昆仑神主,本就不会如同青玄那般注重契约精神,她倒还不至于将自己心中欲成之事,都尽数寄托在一个小小后辈身上。
故此,这种戏码,做得到底完不完美,对于她而言其实也并不重要。
再瞧百里安,连她让轻水准备的衣服都没有换,显然也今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于巫山姥姥的挑衅,他的态度是不想太过出头冒进。
旁人只知这小子修为被那仙尊祝斩的月光锁所封,手无缚鸡之力,便是山中随便一个仙官守卫都可以轻易将他打趴下,故而这般收敛温顺。
想来便是那巫山姥姥,也是这般想着的。
可沧南衣却知晓,这家伙,他若是老实本分了下来,那必然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罢了,与外界种种因素倒也无多大关系。
这小家伙不久前还肆无忌惮地蹭自己膝盖,她可不信什么一句话罢了,竟就能够将他威慑成这般收敛的模样。
不管这小家伙作何打算,如今明面上,好歹也算是自己殿里的侍君了。
旁人还没开始为难他,她这头让他一直跪着反倒不像个样。
沧南衣微微颔首,一只手托腮撑着脸颊,淡道:“既是酒宴,不必这般规矩,先起身吧?”
“是。”仿佛是等到娘娘的发话命令,他仿佛才敢起身一般,一展衣摆,缓缓起身来了。
巫山姥姥满目讥笑之意地看着百里安,苍老的嗓音更显尖锐刻薄:“昆仑都说这是酒宴了,旁人都早已入席,你迟到也就罢了,还杵在那里这般扎眼作甚,木头桩子似的,还不快快寻个位子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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