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宽厚,待消了气总会让着她。谁知他下一句就说:“将指环摘了。”
“??”
“没了一线牵,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到时……”
她不愿再从他口中听这种威胁的字眼,将脉望摘了,丢到他怀中:“现在,我能回家了么?”
“不行。”
“不是已经没有威胁么?”
“不行就是不行。”
“……我爹出门前我还在,等回家时没见着我,他会担心的。”
“明日,我自会登门同令尊解释。”他睨向她,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她的想法,“如果你只是想回去确认左殊同的伤势,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为……”
司照双眸低垂,“没有为什么。”
她简直被他的独断专行惊住了。
之前太孙殿下偶尔也会有某些时刻让她感觉到来自于帝王家的震慑力,但不知为何,今日同他说话总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踩在一条危险的钢丝上,已非平日那般伶牙俐齿或嬉笑调笑就可以轻轻揭过。
她向来知道司照是个极好的人,纵是短暂生她气,也绝不会做任何真正会伤害她的事。
所以在玄阳门、在鬼市以及后来的选妃,她敢一次次豁出去招惹他。
可有那么一时片刻,她居然真的生了惧意。
仿佛有一种念头莫名其妙地塞入她的心,在反复提示着她:你看吧,平日里总说皇太孙殿下如何好,可一旦收起温柔,就会是绝对的强权与压倒性的优势,你的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值一提。
柳扶微抑制不住地落寞:原来,当殿下不再让自己了,她竟是连耍性子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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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岭到偏殿来敲了两回门,柳小姐都将他拒之门外。回到主殿厅,只得如实告诉司照:“柳小姐说她……没有胃口。”
承仪殿内的膳桌上摆着厨下新做的高顶粘果、樱桃酥酪,酒蒸羊、煎黄雀甚至还有削得薄如蝉翼的水晶肉片,每一道都是之前在宫里她爱吃的。
司照听她不肯过来同自己共食,眸色一黯。他舀了一勺汤,问:“左殊同可有事?”
“汪森说,殿下离开没多久,他也就出了柳府,应该没大事。”
“可知去了何处?”
“还未回话……只是,殿下为何要命人跟踪左殊同?”
“他今日的反应,不大对。”
“哪里不对?”
司照未答。
他说不上来,只是依稀有这种直觉。
卫岭看殿下疲惫至极之态,欲言又止。
马车之内,司照对柳小姐的所作所为,他设身处地地想:若是他的妹妹被殿下这么随心所欲地搬来搬去、一言不合威逼的,定也是要恼怒的。
但一想近日殿下为了婚事耗尽心神,更险些走火入魔,又觉得柳小姐次次都偏帮左少卿,实在太过不善解人意。
原本太孙殿下和准太孙妃闹矛盾,轮不到他一个中郎将来调和,但一想到这两人感情可牵涉赌局呢,他又不敢大意,只得硬着头皮宽慰道:“殿下,既知左殊同并无大碍,不如就如实告诉柳小姐?其实女孩子嘛,哄一哄就好……柳小姐哪能真为这点小事置气。”
鲜汤入口,司照只觉得食之无味,落勺。
左殊同对柳扶微究竟存着何种心思,他此前暗自起过疑心。
据他此前对左殊同的了解,此人当是个直节如竹的端方君子,纵然对自己现出敌意,也不至真做出逾越之举。
但今日,左殊同的唇伤已能够说明,他昨夜……对她,做过轻薄的举动。
柳扶微恼自己出手太重,殊不知,他看到左殊同吻向她的那一刻,没有下死手已是克制住了。
司照如何没有给他机会?
端看左殊同有恃无恐的姿态,俨然已不愿将这份感情藏着掖着了。
司照未料想,左殊同那夜所说的“我必阻之”,居然会是明抢。
虽然……看柳扶微的反应,她应该并不知情。
但司照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她。
也许是左殊同的笃定让司照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
若依常理,他凭什么认为,在自己和微微即将完婚的情况下,还能够把她抢走?
司照何其敏锐,饶是不主动细想,脑海里也不由自主有了猜测——
左殊同督办神灯案数年,并执如鸿剑,也许他对于自己和风轻的赌约也是知情一一的。
今日,他将一线牵摘除,是为了再一次对她行非分之举?他丝毫不惮让她察觉他的意图。
为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除非左殊同有把握——只要将他与微微之间某一层窗户纸捅破,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左殊同想让微微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就会……意识到,她自己内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桌上的烛光摇曳了一下,映出满室破碎的光晕。
从前她抱怨左殊同宁选剑不选她,也斥责过他待她的种种不好,可是,那些种种都是他所没有参与过的他们的曾经。
若她知道左殊同的心意,又当如何?
司照闭了闭眼。他在尽力平息对左殊同的嫉妒